小乐清水子

【周叶】蟒麟记7

最近实乃应酬和旅游的高发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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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楷牵马出得客栈,另寻了一家稍简陋的客栈进去,要了一间上房,沐浴梳头,换了新衫。此时已临傍晚,他盘膝坐于地下,依本门独特心法运功打坐。他打坐的姿势颇为独特,非诸如金刚跏趺坐之类的佛门坐势,两手却捏起佛印,其中右手掌心向上,平放置于右膝之上,四指触地,是为触地印,左手中指与拇指相捏,食指自然微竖,是为期克印。如此过得半个时辰,只见周泽楷头顶散出丝缕蒸汽,袅袅盘桓,再过一刻钟,烟雾越聚越多,将他整个人包裹住。铁锈剑放在桌上,剑身受了气劲的吸引,嗡嗡不止地颤动。

无怪以喻文州见识之广,听人详细比划周泽楷的剑招,仍猜不透他是哪门哪派,师从何人。周泽楷的师父当年授他于业,只传心法,不授外家功夫,周泽楷的剑法为自己独创。外家功夫以内功为基底,他的内力越精湛,创造出的剑法越精妙,变化越繁复,甚至能将原来的一招拆解成数招,招招无穷尽也,天底下会使的只有他一人。江湖中人,因为各种原因,一人去使别派武功的大有人在,真正泄露门派底子的,是他催动内力的法门,各门各派的内功皆有自己的特点和优劣长短,因此只有内功门路伪作不得。然周泽楷的内功源于藏传邪宗一派,是武林中极其神秘的门派,历代仅传徒一人,除本门中人外人谁也不知江湖上还存在着这样一个门派。喻文州自然也无从知晓。

一个时辰后,天色微暗,周泽楷睁开眼,待得蒸汽周身蒸汽散去,起身离开客栈。

当晚他连夜赶路,一路向西疾驰。他的马本来就是万里挑一的良驹,一日千里而不颓,他还不时将真气注入马的体内,人马和一,快上加快。到的第二日清晨,已然奔出三百多里地。

路过一处林子,听闻淙淙水声,似是溪水浣石,周泽楷放缓骑行速度,找得一条小径,牵动马头下坡去。小径的尽头果然有条狭长的小溪,溪边青草幽幽,周泽楷翻身下马,向马儿拍了一记,让马儿自去吃草,他在溪边略站了一会,回过身来,淡淡地道:“出来。”

呆了片刻,周泽楷面前的密林中,果真有一人缓缓地步出,在离周泽楷几丈远的位置停住。

只见来人做风流文士打扮,长发高束成髻,青衣素衫,足下着一双白鞋,依然洁白如新,连泥土与草屑都不曾沾染。这人在周泽楷的喝呼下现身,仍从容洒脱,有股说不出的俊雅味。他向周泽楷微微一笑,颔首默允,神色自然,仿佛只是熟人偶遇,见面打个招呼。

周泽楷认得这人,正是他在客栈里匆匆一瞥,大谈特谈食经的那位食客。

昨日在客栈,周泽楷一进门便感受到对方不同寻常的气,那是到达他这个段位的高手之间才会生出的反应,就如同磁石对铁器的吸引。那人并不看他,他也不曾向那人多瞧一眼,彼此间却已经知晓存在。自周泽楷连败道门两大宗师,他的名字和他那把锈铁剑就已传遍整个江湖,一时竟无人不晓。这一路上,伏击他的不在少数,只因他的绣铁剑十分独特,来人就算不认得他,也认得出为他成就名声的剑。现下有这样一位高手,蓦地出现在此地,说不是为他而来,只怕没这么多巧合。

周泽楷便有意又在玉山镇多逗留了两个时辰,看对方会否寻上他来,这样的人物,会上一会也无妨。不出所料,那人果然来了,不过是在他纵马离开后才再度现身,吊靴鬼似的跟在后面,跟足了一整夜。周泽楷操纵着马儿,速度刻意忽快忽慢,那人也始终保持着与他相当的距离,无法更进一步,但也没被他甩掉。只这手轻功,周泽楷便判断不在他之下。他不以江湖礼节请他现身,并非小瞧了这人,只是天性使然,不喜多言而已。

任周泽楷滴水不漏,也猜不到叶修的确要去寻他,只是本想大嚼一顿后再想该如何引他出来,尚未等付诸行动,周泽楷自己踏到了他的地盘。与叶修而言,耗子找上猫,还是猫找上耗子,自没甚么要紧。

便在这当口,叶修抬足,向前踏出一步。

周泽楷的右手慢慢握在了剑柄之上。

叶修向前踏出第两步、第三步……

周泽楷神色泰然,只是暗暗运起内力,将自己四面八方的空间都封得严丝合缝,叶修胆敢踏进来,必定会受到他霸道气劲的撕扯。

叶修在无形的气罩前堪堪停住,忽的身子挺直,面朝下向矮草丛里倒去。


叶修醒来时口鼻中皆充盈着青草的气味,倒也清爽,沁人心脾。

他叹了口气。他这毛病近来发作得愈来愈不规律,说来就来,招呼都不打。他刚才是俯身倒下的,现在还是扑在草丛里,脸贴着地。周泽楷没趁机将他宰了,也没挪动他半下,任他俯卧在原处。他只感到一口气提不上来,在胸腹中飘飘荡荡,没有着落,四肢沉重如石,动也动不得,身上几处要穴犹如针扎蚁啮,难过非常。如此这等苦楚,多年来叶修也习惯了。好在他内功修炼的法门,并不拘于练功的姿势,或坐或卧或躺皆可,只需平心静神,念起心法口诀,引导真气运行,待真气充实丰沛,便可暂时复原。叶修当下闭眼,一遍又一遍默诵起《不争》中的口诀:“……道冲,而用之有弗盈也,渊兮,似万物之宗……天下至柔,驰骋天下至坚,无有入无间……”

过得一刻钟,真气缓缓在阴交、气海、石门、关元中凝聚,以此四穴为基池,源源涌出,经督脉,通任脉,再归于下丹田。如此经过两个小周天的循环,真气的运行才感到不受阻碍,恢复些自如,叶修耳目渐明,四肢也轻快多了。

他翻过身来,继续运用内功进行调理,让真气游走于全身各处穴道,待得身上的苦痛减弱一些,他睁开眼,望向如洗的碧空。脸庞一朵小小的野花,被他压在耳朵底下,他将脸一转,从花上偏开。这野花生命力顽强至极,竟没被压得根茎俱折,颤颤地又挺将上来,姿态写意舒展。叶修望之,食指轻点花瓣,悄悄然赞道:“你可真是个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

周泽楷刚以内力发出啸音,将一路随主南下的金雕穿云唤来,喂饱肉食,此刻正在离叶修十丈开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

他耳目极灵,自叶修醒来至运功调气,所出声响极细极微,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他没在叶修晕倒之时取他性命,自不会打扰他疗伤。周泽楷只是想,这人从树后出来时还真气充沛,这个瞒不过我,只听他吐纳就可知道,为何忽然又像受了极重内伤的样子,是什么伤,伤得如此古怪?他手下忙活不停,兀自思索。

这时叶修轻轻一句话如乘风柳絮,飘荡过来。

这地方除他二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说淑媛仕女,这句“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不是叫他周泽楷,还能叫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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