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清水子

【周叶】蟒麟记25

以周泽楷之行事,原属自己的一件物事既已被他人拿去,就不再讨还,且这画本就为他所绘,他难道不能再画么,便摇了摇头。

叶修将画信手一团,放入怀中,端貌敛容道:“既然这画中人是我,那我就收着了,他日你念我成疾时,横竖还能再画。”说罢不待周泽楷有何应对,又将目光望向冯夫人,道:“我二人这便去了,这船就送给夫人你赏玩罢,请你将船原驶到重庆府,再行靠岸。”

冯夫人心下害怕,却兀自嘴硬,“哼”了声道:“凭甚么我要听你的?”

叶修正言道:“想你也瞧得出来,我此举乃是金蝉脱壳之计,这一路上图谋万两黄金和百两纹银的仁兄多如过江之鲫,打杀起来甚是费时,只好另寻道路,所以你老……美人家需驾船西行,好叫余下的人以为我二人仍在船上。”

冯夫人气结,叶修坦荡相告,竟尔是当她不明其旨,因而回绝。她复又想到,世人使计谋划,最恐泄露天天机,哪有似他这般以实示人,自是因有恃而无恐。

果然叶修一拍脑袋,做恍然大悟状:“啊哟我倒忘了,适才我想你这菜里只有一味酥筋腐骨散,甚是单调,便又加了些调味的佐料,你吃着可美味?”言下之意,无疑说他已在菜饭中下毒。

冯夫人“嚯”得站起,一面暗运真气游走身上诸穴,探查叶修所言实需,一面厉声道:“你撒谎!绝、绝无可能!”其实她既认定叶修武功高出她甚多,不由得便信了三分。但鄂湘之地,毒虫繁多瘴气缭绕,使毒练毒功之人颇多,对毒经运用涉猎自然远胜北方,因此并不十分害怕。

叶修笑道:“对,我是撒谎,竟骗不了你。”

这便又是如何?冯夫人一愣之下竟不及心宽,但听叶修又道:“不过你可将真气灌入左腕大陵穴,瞧瞧手腕是否痛得狠?”

冯夫人照章一试,果真痛不可当,左腕竟似折断一般,她再无逞强之心,面色惨白,颤声道:“你……你这贼杀才,对我做了甚么?”

叶修道:“也没甚么,不过是趁方才取画之际,在你左腕大陵穴上,轻轻拂了这么一下……”叶修取画拂穴皆在一瞬间,用的是佛门三千大千拂穴手的功夫,冯夫人无知无觉,周泽楷在侧却瞧得清楚。叶修再道:“我只想让你知道,若我说要取你性命,随时都能取你性命,焉用下毒这等有失我高手身份的法子?你还是乖乖听了我的罢,除非你这辈子都躲着见我不到。另外,这船上的舟子,共有六人,望你保他们平安。”叶修仍是笑着,却有种无形的威压,令冯夫人紧张不敢造次,只有乖乖点头的份儿。

此事一毕,叶修问周泽楷道:“小周,你会不会水?”他先前说二人弃船而去,自是要游到江岸边去,因而有此一问。

周泽楷反而问道:“你呢?”

叶修据实以道:“勉强算会罢。”

周泽楷又问:“你呢?”这次竟是在问冯夫人。她先前落水只为引他二人上当,自不能做数。

冯夫人不知所以,既不知所以,其应对多半不加矫饰。她点点头。

周泽楷也是足智多谋之辈,只是天生寡言,便显得叶修在向他发号施令一般,其实二人所想倒有许多不谋而合之处。此时二人已在船舱门口,周泽楷突然说道:“闭眼。”

这舱内除他外尚有两人,谁道他这“闭眼”所指何人。其实便是知道了,也未必无疑而从。霎时间周泽楷右手急扬,叶修眼前一暗,一件物事已裹将上来,缠在他耳后寸许,将双目牢牢盖住,竟是周泽楷那道两指宽的缠金丝腰带。二人比肩而立,周泽楷有心,出手又快若奔雷,叶修无意,便没躲过,这才知道,周泽楷原是叫他“闭眼”。

然后便是“唰”的一声,似是绣铁剑出鞘,接着剑风陡起,夹着清吟之声,唰唰不绝于耳。只听那冯夫人高声尖叫,甚是惊疑,叶修心道,莫非周泽楷要杀她灭口?正待出手阻止,周泽楷抓住他手腕道:“没杀她,只是割去她衣衫。”

原来周泽楷以腰带缠绕叶修双目后,也自闭眼,反手从衣袍中抽出绣铁剑,手腕急颤,长剑绕着冯夫人周身圆转飞舞。冯夫人只觉被一阵黄芒笼罩,眼晕生花,头晕欲呕,周泽楷撤剑,她感身上凉意阵阵,低头一看,身上殊无伤迹,竟是衣衫破碎,尽落于地。她才大叫一声,玉臂互抱,遮住身子,蹲在地上。

叶修虽不拒俗礼小节,但对女子向来尊重有加,礼让三分,周泽楷此举着实超乎他意料,怔忪之下脱口问道:“你……没看吧?”

周泽楷闭目答道:“没。”

冯夫人哪料二人对答真正之意,还道叶修不欲周泽楷看自己,是在呷醋,又不敢起身,射向二人目光更是怨毒,手里悄悄扣了一枚淬毒梅花镖,始终不敢射出。

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周叶二人跃至船舷,一同投入江中。

是夜柔云藏月,星光微黯,好在江面平静,座船行至一水道狭窄处,离岸不过七八十丈,二人又皆身具上乘武功,游到对岸想来不成问题。

叶修入水后吐纳调息,竞自浮于江上,正要划水,忽感脚踝处一紧,似被人紧握住,拽得他又沉到水下。四野之下,江流之中,叶修身边只得周泽楷一人,拉他脚踝之人,不是周泽楷还有谁。叶修又将头探出江面,仰面问道:“拉住我做甚么?”

周泽楷却不答,也未见其身浮将上来。水下几道乱流,似是人以手脚胡挣乱划,全不是周泽楷这等武功该有之情势。叶修恍然而悟,问道:“你是不是不会水?”

周泽楷仍在水中,自无法答他,叶修更认定自己所料不差,心想,在水中不识水性,武功再高强也是枉然,就如同一三岁孩童手持利刃,刃再锋利也伤不了人。无怪周泽楷方才先问各人会不会水,周泽楷自己是不会的,又见他和那冯夫人,一人勉强算会,另一人不勉强算会,这才会除尽冯夫人衣衫,怕她见机投水追来,而一个女子赤身露体,无论如何也不会追赶出来……那何必如此费事,将她点到不就行了?……嗯,是了,多半他又怕那几个舟子转醒,见冯夫人横卧在舱,动也不能动,突生歹念。叶修叹道,此人当真念如电闪,心思缜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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