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清水子

【周叶】蟒麟记72

叶修思及此,学着当日陶轩的脸色,对周泽楷道:“那自是为了我‘背宗弃祖’,与那有杀父弑君之仇的鞑子王爷勾搭成奸。”

周泽楷聪颖灵透,见叶修双目澄澄,登时醒觉,知叶修是在以此话提醒自己,叫他明白。其实昨夜他与叶修心意得以相通,心中生出一丝旖旎,要与叶修两厢厮守,只因在生离死别之时,顾不得那许多,他心里如何不清楚,前有国仇,后有家恨,其深似海,他二人总归是无可能了,除非其中一人能完全放下出身、抛开民族,全心全意为另一人付出,但他知道,叶修虽爱作闲云野鹤,却不会是那样的人,他亦然。

周泽楷虽然心中有些酸涩,但见叶修望着悠悠白云那一派闲散神气,仍喜爱得紧,不禁苦笑:你真肯和我勾搭,那便好了。

叶修目光下移,望到周泽楷的脸上,见他神色有几分沉黯,心上也微微一酸,但长痛不如短痛,便道:“虽则我给你机会救了我的性命,但咱们可没什么扯平可讲,今次我暂且放过你……”这几句还是那样没正经,一贯口头上占尽便宜,下一句却直言道:“来日若你领兵西进,我必距城以待,介时咱俩都不用客气,战场上见真章吧。”

想一想,又补充道:“要是我活不到那个时候,算你走运。”

周泽楷在心中道:那还是倒霉得好。

他不由得想,叶修此言倒是不假,以叶修之能,称得上是天底下最可怕的对手,假使他们只是敌人,那便十分过瘾,因为他相信对叶修而言,他周泽楷亦是十分可怕的对手。

二人都不再言语,一时间只闻飞浪溅石,风声如涛,海鸟嘶声,抑或甚么声音都没有,天地间只有这在海滩上的两个人。

突然周泽楷问道:“那时你来,是否要杀我?”

周泽楷指的自是叶修当面质问他是否为己仇人一事之时。叶修沉默了许久,道:“我不知道。”

那日过后,二人均不提以后之事,大有既然无可更改,不如惜取眼前之意。并且叶修伤势时好时坏,八阳掌掌力时时发作,独阳不长,孤阴不生,不是冷极便是热极,反复煎熬。

周泽楷每每运功为叶修注入真气,他当初担忧之事也显现出来,叶修身子经不住这般折腾,日渐消瘦,且极易疲倦。周泽楷便每日入林中捉一条花纹斑斓的毒蛇,取出蛇胆让叶修吞服,以增强体力。蛇胆已取,那蛇已是无用得了,自然不能浪费,便由叶修口述烹蛇之法,周泽楷生火烤之,二人大哙蛇肉。

此时已近九月,周泽楷心系十月召开的“忽而台大会”,心想便是回到大陆,再赶往忽而台也需时间,不能再等,没几日便扎起木筏。他也想到为叶修取解药一事刻不容缓,二者相冲突,令人左右为难,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泽楷连日立砍树,搓树皮,绑筏子,叶修就烤制野味晾晒鱼鲞,以备海上饮食,他还将衣服上的线拆下,用兽皮缝制了水囊,贮存淡水。

二人只在海上飘了几日便到了这岛上,想必此处离大陆不算太远,又兼这岛上温暖如春,算来该在大陆东南方位,这几日海上刮起了西北风,正利他们顺风而行,周泽楷又以树皮制了张风帆。

这天木筏饮食业已准备妥当,周泽楷将木筏推到海滩上,只等第二日天晴便要出海。远处天边忽然传来一阵长声啸鸣,周泽楷一听便知是自己豢养的金雕穿云,想必是从方明华处来找他的,心中一喜,立刻撮声成哨,与穿云两相呼应。

那穿云已在海上搜寻多日,乍听到主人招呼,兴奋异常,引亢欢呼,振翅盘旋,在空中转了几圈,俯冲下来,停在周泽楷肩上。

周泽楷抚摸着穿云的翎毛,将放在木筏上的烤羊肉撕了几块喂它,一人一雕亲昵了一阵,才把系在穿云腿上的纸笺解下来。周泽楷将纸笺展开一看,果真方明华正四处派人找寻他。

原来方明华第二天到帅帐觐见,没见到周泽楷,叫来服侍周泽楷的将官问询,得知周泽楷一夜未归,便觉得事有蹊跷,大军尚在前线,周泽楷绝不会无缘无故不告而别,定是有事将他绊住了。方明华并不知道周泽楷这两日都与叶修一起,他只是想,王爷武功盖世,甚么事能将他绊住?又有谁有这本事难为他?顿时想到叶修这号人物,忙派人四处打探寻找,同时也放出金雕找寻主人。主帅不在军中,周泽楷怕瞒不住,日久恐生变,便自作主张,向众将士道,王爷收到急诏,赶回上都,命我等继续在此扎营围城,与临安遥相呼应,以待军令。方明华也万想不到周泽楷会流落海中,派出去的人自然一无所获,只有金雕穿云为万里挑一的灵物,身形剽悍,一日可往返一千里路,它由东往西,由南至北,找寻多日,终于今日在一座海岛上发现周泽楷的踪迹。

周泽楷身上无纸无笔,便咬破手指,在那纸笺背面以血书就,他想等方明华坐船出海找到此岛,中间还要耽搁好些日子,不如他照旧明日坐木筏驶出,叫方明华也在大陆出海,以穿云从中联络确定方位,在中间接应,便一一写到,此外书中还写了些别的,却是略去叶修一节。

周泽楷将纸笺又缚在穿云脚上,手指远方叫他飞回去,便回山洞找叶修,将这一消息告知,叶修也觉不错,当晚二人早些休息,以养足精神。

秋日朗晴颇多,第二日依旧云淡天高,海上刮起东北风,实乃天助周叶二人也。周泽楷先将叶修扶到筏上坐好,轻运内力,将木筏推入海中。待木筏荡离浅水处,他在案上右足一点,长身背手,如一只大鸟,被风托着,衣袂飘飘地飞到木筏之上,姿如游龙,潇洒非凡,他落下之时,木筏竟自一晃也不晃,叶修笑着称赞道:“好俊的轻功。”又蓄意调戏道:“脸儿更俊。”

这日风浪甚是平和,吹送木筏却足矣,风帆张扬,木筏吃了风力,一路顺风滑下,离岛愈来愈远,不出一个时辰,那小岛便成了一个小黑点,嵌在深碧的海水之上仿佛叶片之上结了粒小小的果子。

二人在这岛上呆了三十来天,离去时遥望小岛,口中不说,心中却都有几分怀念,

叶修道:“这岛乃无主孤岛,不如我替他取个名字,有朝一日再来盘桓几日,那也不错得很。”说罢低头沉吟,不一刻抬起头来,满面得意地道:“有了!就叫脱脱岛罢。”

汉语中“脱脱”的口音与蒙人的名字“脱脱不花”十分相类,周泽楷不解其意,只知道叶修定不会为这岛起个蒙人名字,便问为何。

叶修道:“这‘脱脱’二字之意嘛,便是为了纪念你曾在这岛上脱得赤条条,我也曾在这岛上曾脱得赤条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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