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清水子

【周叶】蟒麟记76

此去昆仑山,需经浙江、皖省、鄂省到巴蜀,再自巴蜀折往西北,方可抵达。那玉虚针的主人,人称玉娘的,一向音貌难寻,武林中鲜有人知道她来历,又不曾闻她下山涉足江湖,不知是何缘故,却放任玉虚针为祸江湖。周泽楷也只听过此类传闻,知她住在昆仑山玉虚峰上,其他一概不晓。叶修因与那有名的“无所不知”吴雪峰熟稔,知道不少武林中的隐秘轶事,路上便尽捡其事,一一告知周泽楷。

原来这玉娘非其本名,只因她昔时以一条一端嵌着短刃的玉笛作兵刃,江湖上便叫她做玉娘。这玉娘年轻时容貌极美,本有一段人人称羡的佳话良缘,与一位相貌与她十分相配的年轻人倾心相恋,但她出身于武林中一个甚为诡秘的邪教,而那年轻人却是名门正派之后,亦已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大侠,其时正派邪教争斗已久,损伤皆重,势不两立,他二人身陷其中,囿于正邪之争,矛盾渐生。那大侠抵受不住正道同门的劝谏苦谏,碍于身份,终于将玉娘舍弃,令娶他人。那玉娘生性高傲固执,一朝遭弃,便离开中原,去到昆仑山上隐居起来,发誓终身不再下山,她因恨旧侣,恨屋及乌,恨遍了普天下的男人,亦恨遍了武林正道,认为他们冥顽迂腐,沽名钓誉。她那独门暗器玉虚针上所喂毒药阴毒无比,除她之外无人可解,她存了报复之心,蓄意挑起武林恐慌,便任此毒针流传武林,却将解药尽数毁去,不知已害了多少武林中人。

叶修讲到此处,说道:“从那时到今日,算来已有几十年了,那玉娘倘若还活着,也变成白发苍苍的玉婆啦。”想那玉娘隐居已久,未知生死,此行是否能如愿,实难预料,只求但尽人事罢了。又感慨道:“一恨几十年,不知有甚么好恨,他不要你,你也不要他便是,何苦一人苦巴巴地住在那绝顶之上,吃没好吃。”

周泽楷却想:恨一个人至此,那是什么滋味?他虽武功盖世、权势熏天,亦非没有恨事,他父亲防他,兄长憎他,但他偶尔会想,换作我是他们,多半也是如此。既觉理所当然,便并不多恨他们。猛地想到:那玉娘要不爱那人,断不会如此恨他,假若……叶修以后对我不起,我会恨他么?

这一日二人来到一座镇甸上,此地距鄂州已不足百里,时值正午,周泽楷见路边挑出个酒招子,便吁马停车,与叶修进店打尖。

二人均仪表非凡、衣饰精洁,相携步入店中甚是引人注目,窗边一桌围着坐了四条大汉,瞧打扮模样该是出来走镖的镖师,不住侧目打量二人,或把头凑在一处窃窃私语,似乎已将二人认出。二人浑不在意,只作不见,捡了一张空桌坐下,叫来店伴要些菜饭。

店伴自去,不一会儿将菜端上。旁侧那桌二人交谈正酣,叶修慢慢举箸吃着,顺便侧耳听了几句,然后意味深长地向周泽楷望去一眼,说道:“原来如此。”

周泽楷自也听到那二人交谈之言,当即明白叶修所指。原来那二人在说,鞑子朝廷已经立了新的大汗,为此杀了好多大官儿,这皇位的来路怕是不太正当。而叶修的“原来如此”,便是指周泽楷怕是见分位已定,没奈何下才有空与他同去昆仑山。

周泽楷不置可否。叶修又压低声音笑吟吟地道:“你这皇兄的脑子怕是不太灵光。操之过急,杀伐太重,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就算坐得皇位,又能坐稳几时?”

见周泽楷仍旧不语,执意要他开口,故追问道:“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周泽楷道:“若换作是你,怎样?”

叶修道:“这怎能‘换作’?我又没想过要谋个皇帝来做做。”

周泽楷看他一眼,缓缓地道:“那么……皇后呢?”

叶修正捏着茶杯,悠悠喝茶,忽闻此言,一口水直喷出来,一噎一个死。

吃罢饭二人继续西向而行,越是往西,沿途设卡盘查的义军越多,偶尔驰来一队兵马,当先一人手持一面大旗,迎风而展,上面绣着一个“肖”字。

周泽楷心想:这些人虽为义军,但军容整肃,纪律甚严,比豫皖二地的朝廷官兵可强多了,当初我不取江波涛之议,南下先攻襄阳,便是为此,可见那一步果然没有走错。

又行得半日,到得鄂州城外一座镇上,周泽楷想叶修不易太过劳顿,今日便先不进城,找了间客店安顿下来。不多久先收到江波涛飞鸽传来的信件,那信上先说世宗已下诏令,正式改称大汗为皇帝,同时废“忽而台大会”。周泽楷心中冷笑,他那皇兄连这一时三刻也挨不住,这么快便想改弦更张。往下看去,江波涛的信上又说,皇帝特使已由上都抵临安,要谒见王爷,他与方明华一同迎接,告诉特使王爷亲去南方刺探军情,不知归期,那特使也未说不信,只说奉了皇命,必要亲见定西王,将皇上的赏赐呈上,眼下便住在军营外临时搭建的使馆中等候。

新皇deng//基,藩王上表朝贺,皇帝必有赏赐,原无可厚非,但周泽楷心知世宗遣使前来,绝非赏赐那么简单,心中只想:他先前果然以为我死了,见到贺表半信半疑,所以才遣人来一探究竟。一时却想不出何以世宗会以为他已经死了,又要装作不知。

周泽楷当即挥书一封,又写了一张字条,让穿云带去,那字条上说,江波涛可把这封信给那特使,让他带回上都覆禀世宗。原来那信中所写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些闲话家常,周泽楷又写了些小时候的事。世宗年纪比周泽楷大得不少,他年轻时周泽楷只是个小孩儿,那时他尚未将周泽楷视为争夺汗位的大敌,待周泽楷还算过得。周泽楷字迹可以伪造,这些亲历的事却伪造不来,是以只要世宗看了这封信,便会知此信乃周泽楷亲笔所写,自说明了周泽楷尚在人间。

又说这边厢江波涛与方明华在一头议事,前次方明华将周泽楷的密信交给江波涛时,拿不准该说不该,暂且将叶修一事隐下,后来左思右想,终觉需叫江波涛同拿主意,便将周叶二人的事情告知江波涛。

江波涛苦笑着,也将从杜明处听来的事告知方明华。方明华心想:原来他早知道了,面上可瞧不出来,我若不先说,他终不肯吐露半句。江波涛心中也想:若不是听方明华说,我可不知王爷与那人渊源比我想得还要深。

要论到了解周泽楷的性子,当推江波涛,因而他便不如方明华那般忧虑,反宽慰方明华道:“王爷英雄盖世,绝非儿戏之人,便是他二人真的……那也不过是贪得一时新鲜,方兄可将心放宽。”方明华心说:你说的我便不知道么?那是你不知道那太素的手段,怎能与旁人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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