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他的他的他 14
这件事，周泽楷依稀听说过，他们学校的学生也有参与其中的，还搞了罢工。因为事不关己，他只听了只言片语，没有深入关注过。后来再也没听说过下文，想必是不了了之了。
时过境迁，完全想不到他如今竟然跟当时的幕后主角睡了。应该怎么说……地球是圆的？
江波涛又学着中年人的沧桑样道，华人无论漂泊到哪里，处理问题的方式都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那一套，后来被人收买了两个参与闹事的骨干成员，从内部瓦解了……哦，人家的副总监当然不会这么说，是我总结的意思，反正还把锅往叶秋身上甩了甩，搞得他挺被动的。他是很有才华，但是有才华的又不止他一个，公司说让他走就让他走了，找了个理由，大家心知肚明，遣散费都不用给那么多……这个也是我根据那副总监的意思猜的，你出去别乱说哦！
周泽楷其实很能理解，他妈年轻时是市话剧团的演员，话剧团改制后分配到一个普通的工作岗位，就这样平平庸庸地过了半辈子。大明星风光，制作发行公司比大明星还风光，底下却倒了一片尸体，有的人为一张红遍全球的热门唱片贡献了力量，却有可能被压榨勒他应得的部分。所以不论叶修为什么发起这种运动，周泽楷心里都是有些佩服的，要知道明哲保身易，以叶修当时在JS的地位，这明明也可以不关叶修的事。
周泽楷也是这么跟江波涛说的，江波涛说，可能吧，理想主义者不是没有，不过也很有可能早叶秋对公司不满了，借机搞事。我听说他写的歌，版权全是JS的，他连一毛钱也不会多分。
江波涛讲得不咸不淡，还没有提醒周泽楷别出去乱说话有情绪。周泽楷同样也能理解，家庭的原因让他确实如叶修所说——有些早熟。对错的前提是立场，江波涛的背景让他生来就拥有很多隐性资源，他自然没办法跟那些需要多一点生活保障的底层从业人员一条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给叶修的人品提了咖位的原因，周泽楷一收到那本同志杂志打过来的劳务费，就请叶修出去吃饭了，去的是宝格丽的西餐厅，提前一周定位子，不加服务费也要人均一千好几，不可谓不下了血本。
周泽楷定的是午餐，西餐厅在酒店的顶层，这一天的天空难得得蓝和深远，像是把高原搬过来了，坐在落地窗旁，耳边是服务生温声细语介绍每一道菜，眼里望江面岸边的熙熙攘攘，很有人生赢家的幻觉。
但是叶修在人生赢家的头上抡了一锤，他问周泽楷，为啥要请他吃这么贵的饭，古话怎么说的来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真是好心没好报，但周泽楷决定不跟他计较。他告诉叶修，因为拿到了劳务费，而且，他快回美国了。
不知道叶修是怎么理解的，是不是把这顿饭当成了两人关系的告一段落的标记，笑着说，那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他的眼角挑一下，让周泽楷感觉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单指饭这么简单，还指他，并且后面跟着“你有没有认识的、好用的，介绍给我”这样的潜台词。这一瞬间周泽楷觉得自己实在太会联想了。
周泽楷开车来的，就没喝酒，问叶修喝不喝，叶修说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两人都没点酒。一餐快结束了，上来甜点，周泽楷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看到叶修已经站在餐厅外面了，在可以抽烟的区域对着垃圾桶抽烟，很无聊似的，右手食指在垃圾桶上面铺着的细沙上划着什么。
周泽楷进餐厅结账，服务生正在收盘子，告诉周泽楷另一位先生已经结过账了。周泽楷心里有点不舒服，不是说了我请么？他走出来，叶修在细砂里把烟掀灭，看着他说：“行了吧，我按电梯了？”
周泽楷说：“你怎么……”
叶修打断他，“我怎么了？我把钱付了么？你还是学生呢，我请你吧，算给你送行，你要觉得不好意思，等下房费你付。”
“……”
他们说着话，走到电梯前，一声清响，面前的电梯到站，门开了，不是叶修按的，门自己开了。周泽楷和叶修各向左右一侧，让开路，让出电梯的人先过去，三个人走出来，两人在前，一人在后。
来这里吃饭的，都穿得十分板正，不够板正的，就显得有些扎眼，至少走在后面的那个人是这样的，他穿得偏向休闲，还带了一个大口罩，搞得跟明星似的，让人想不多看他一眼都难。
周泽楷和叶修都下意识地向他看去。周泽楷眼角的余光注意到，叶修愣住了。
实际上是那个人先愣住的，愣在叶修之前。
因为叶修没动，周泽楷也没动，电梯在他们面前关上，又被楼下某层的人叫走了。
那人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脸来。
周泽楷心里跳了一下，竟然是他那挂名表哥，夏仲天。要不然近来看了些他的新闻，周泽楷未必第一眼就能将他认出。他跟周泽楷印象中前年见面时的样子差不多，就是换了个发型，把彩色的头发又染回了黑色。
周泽楷想夏仲天肯定在电梯打开的瞬间就发现叶修了，因为他面前燃起了一束光，眼神都被点亮了。
而夏仲天只看了周泽楷一眼，眼神里也没打招呼的迹象，就不再看他，仿佛不认识他。
叶修和夏仲天互相看着点点头，夏仲天问叶修，“来吃饭？一个人？”
叶修拿下巴指一指周泽楷，说：“什么眼神啊，这还有一个呢。你也来吃饭？和朋友？”
“我一个人。”
夏仲天笑一笑，掏出烟盒，点出一根烟递给叶修。那烟盒不是叶修常抽的牌子。叶修的手把这支烟拦在夏仲天那半边，说：“不用了，我刚抽过一支。”
周泽楷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对一些事反而看得更清楚，他目睹夏仲天的神情，心说：虽然你说的是事实，但是他一定会认为你在他面前做姿态的。
叶修才不管谁在想啥，他的胳膊绕过夏仲天重新按电梯，夏仲天没有要挪步的意思，还杵在原地。周泽楷能感觉这短暂的沉默，却包含了很多不为外人道的东西。
直到电梯再度升上来，叶修招呼了一声“走了”。又用眼神把周泽楷牵过来，马上要进电梯，夏仲天才说：“等下！”冲口而出的感觉。
叶修回过头来，夏仲天说：“有时间么，能不能谈一谈？之前给你留言，你也没回我。”
周泽楷去看叶修，叶修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周泽楷以为叶修会说“算了吧”，然而叶修说，“哦好的。”还向周泽楷飞了个眼神。他跟周泽楷一起来的，被人叫走了，当然要跟周泽楷交代一下。浑不知在夏仲天看来，仿佛叶修要干什么，需要征得周泽楷的同意。
要换了别人，知道夏仲天和叶修曾经的关系，这种场合少不了有些尴尬，可周泽楷完全不尴尬，还点了点头，一副当家做主的派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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