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清水子

【周叶ABO】愿赌服输 62

叶修这话一出,习惯了鞍前马后忠心护主的何伟堂先行义愤填膺了,脸色忽地涨红。他侧眼去看贺天的反应,要以贺天的反应来决定自己的反应,可贺天只是嘴角一斜,淡冷一笑,何伟堂便也不好出声,便横起一双怒目,牢牢瞪紧叶修。

贺天之所以没马上发作,主要因了他在转脑子琢磨,他了解这师弟的秉性,假如把叶修扯淡的话当作真正的扯淡,吃亏的人会是自己。

叶修没打蛇棍上,满足对面俩人的好奇与猜忌,硬是将气氛放生了一会儿,摆头环视贺家异域调调的客厅,等他看了个饱,眼神徐徐降落在贺天僵固的脸上,“换个地方说话吧,师兄。”

这是要摒开闲杂人等呢,半晌,贺天嘴皮动了动,“去书房吧。”

他没礼让客人,抄过拐杖,独自拄着迈往楼上去了,叶修比他还不便利,慢慢吞吞地起身,跟在后面。

贺家的书房暗冷肃静,窗帘拉得严实,密不透光,大相径庭与客厅的明丽亮堂,叶修甫一进门,眼前色彩骤变,差点以为贺天在这里搞什么玄学活动,例如扎他小人什么的。

门边还支着一张长腿小圆桌,上面放着莲花状的青白瓷炉,阴沉沉的,滚滚冒着熏香。

叶修不舒服地搓鼻子,先行一步的贺天拽开半面窗帘,转到书桌前坐定,伸手一指客座方向,“随便坐吧。”

“不坐了,站会儿,走走可以吧。”

“请便。”

得到主人家许可,叶修撑着腰,横切过去,溜达到房间对面。对面墙壁正中央挖空了一块,嵌着一个红酸枝佛龛,一半在墙里一半鼓出来,叶修不信这个,不知道台上供奉的是谁,就见香炉边上躺着一串佛珠,表面光洁油亮,汲着室内不多的光。

屋里静得连古董座钟走针的轻响都嫌聒噪。

叶修迟迟不发话,并不是为了故弄玄虚,吊贺天胃口。他多年未见贺天,对方处事风格上会有怎样的变化,他也吃不准,还在观摩和考虑,如何开口一击即中,收效最大。

不过叶修的倚仗,也是实打实的。贺天狡猾谲诈,这一类人从来都把自己的利益置于最高的位置,以此为突破口总是没错的,因而才有了他刚才那句话。只是这会儿换了场合,再不亮明真实来意,继续打太极,或是拐弯抹角不实诚,就不合适了,容易激起逆反心理,且浪费时间。

“郑乘风在哪?”

想到这,叶修就开门见山了,他看着佛像问完这句话,把头转向贺天,瞧他神情。

这一问是有水平的,语风不凌厉,话却像把开封的刀子,瞄准要害,直掷过去。他没有问,郑乘风是不是你徒弟,他被通缉的事你知道么,他肯定会来找你的吧,你把他藏到哪去了。

他不给贺天在口头上否认的任何机会,那些是与不是,在贺天回答他的问题的同时——不管他回答什么,叶修都能从他脸上得到答案。

“这就是怕我吃亏的事?”贺天又露出刚才那种油盐不进地笑。

叶修预料到了贺天的回答痛快不起来,还会反弹,但他也从中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郑乘风的事,贺天果然是知情的。叶修早前盯着佛像看了半天,不拜下也过意不去,他双手十合,点头似的做了不规整的个揖,看到在贺天眼里倒添了些许酝酿风暴的感觉。

叶修另起炉灶,换了个话题,“我师侄你徒弟,崔立,最近风头那么劲,我是该说师兄好福气呢,还是该说师兄小心点呢?”

他那语气真像在思考什么为难事一样,听得贺天继续笑,皮笑肉不笑,不置可否,只是捏着手杖的手紧了紧。

那头没反应,叶修继续往下说,他转过身正对贺天,字里行间一反随和常态,针针见血,很是慑人,兜出在他看来虽不中亦不远矣的隐情。

“我得到消息,崔立利用郑乘风出逃一事,做了手脚陷害周泽楷,要是周泽楷真的坐牢,崔立就能间接控制住轮回,实力大增,师兄你猜,接下来,他会对付谁?”

——所谓“得到消息”,自然是为了省去扯皮麻烦才直接这么说的。

贺天脸上筋脉挑动,脸色也暗了少许。看情形,正被叶修估中红心,崔立的小动作,贺天并不知情。而以贺天的城府,仍然当堂变色,可见这番叶修似是而非的话,他心中不是没数的,也许从很久以前,他就在堤防那个野心不逊于他的徒弟。

叶修趁热打铁,“师兄那么聪明,剩下的不需要我说太多。”

最初的明灭不定过去,贺天沉稳下来,“你说得不少了。”

“没多少,我数着字呢。”

贺天不理叶修瞎贫,“这也只是你一面之词。”

叶修呵呵笑道,“崔立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你比我了解多了,他一向受你的指挥做事,他玩这吃里扒外的一出,告诉你了没?”

“叶修!”这话有些不客气,也有些揭老底,贺天不悦,他崩掉对待叶修表面上的平和,厉声喊出叶修名字。

此时言多必在气势上输人一头,一声呼喝过后,两人双双沉默,但眼神、表情无一不在交锋。

结果是叶修先一莞尔,笑软了气氛,他施施然往前踏了几步,走到桌前,进入了贺天气场笼罩的范围,“淡定啊师兄,我就是这么随便一分析。”

贺天豁然漏气似的一笑,语音仄仄,“多谢,我的家务事就不麻烦小师弟你费心了。”

对比上句,叶修的话又拐了一个大弯,“哦,也说不上费心,只不过是咱俩各取所需,我出手帮你遏制下不肖的徒弟,你告诉我郑乘风在哪。”

贺天面上冷哼,面下衡量。

说老实话,他跟叶修又不是有杀父夺妻之很,只是名誉地位之争落败,一口气憋了十年。叶修所言皆属实,提议又正中他下怀,他实在犯不着为置这口气和自己过不去。先前他怀疑叶修另有目的,过来诈他,现在怀疑卸得七七八八了,他便顺着叶修的话再进一步,“郑乘风对你有什么用?”

“我要向他讨一样东西”,叶修不妨照直说了,还为加重后话的分量,停了一顿,“证明周泽楷无罪的证据。”周泽楷出来以后,崔立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叶修口中的这样“东西”出乎贺天意料,他不由得想,都说嘉世和轮回斗得厉害,原来私底下已经结成一气了么,他心存试探之意地问,“你亲自出面,这么上心地帮周泽楷,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叶修低头笑笑,眼皮眨几下,“你这不已经见到了么。”

贺天一时没反应过来,叶修又说,“要让‘好处’出来跟你打个招呼,还得再等三个月。”

贺天年长好多岁,吃过的盐比人家吃过的米还多,不至于被这信息量惊得失仪,但也惊得非同小可。他惊完后是恍然大悟般的接受,照叶修所说,他和周泽楷有这层珠胎暗结的关系。那确实值得叶修大费周章,不惜到他这来碰钉子。

“真没想到……”

“想到的没几个。”

叶修和周泽楷的关系,荆棘重重,负债累累,远没叶修所示这么甜,他这么痛快就大爆隐私,还做出一副A情O意的样子,都是为了最后打消贺天的顾虑,这个答案必然,只能实不能虚,——我为了我的Alpha才会做到这一步,你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管你怎么误会,只要你信。

贺天压着手杖站起来,几步走到一扇内门边,他的书房外连着一间空中玻璃罩花房,他驻足窗前看了会儿,不慌不忙地讲,“这么说你是来找我帮忙的,天底下可没有有求必应的便宜事。”

叶修以为贺天心中仍有气,难以下咽,他也不在乎口舌上高一等低一等的争斗,就着贺天的语气反问回去,“哦,要怎样才能有有求必应的便宜事呢?”

贺天不回答,隔着玻璃指点逗弄笼中扑腾的花哨雀鸟。

“这个怎么样?”

贺天侧目看过去。

叶修手伸进口袋里摸索,翻出来后,修白的指间多了个金色的筹码,黄金打制的。他抬起胳膊,右手举至与眼平齐,手腕一转,将这枚筹码示意给贺天。

师门传承的金筹码,亦是贺天心结的根源。

叶修带在身上,说明是他做了谈不拢,直接交易这筹码的准备,他心中倒没什么舍得不舍得,身外物而已。

贺天的应对趋向两极,他的眼神先是一抖,远古回忆上头,牵动着嘴角一扯,接着层层变淡,他收回目光,“这倒用不着,师父当年传给你的,你再给我,也没什么意思。”

“也是。”

叶修点点头,居然就收起来了,也没再推让,客气客气。他看得出贺天言出肺腑,其实不难想到,贺天傲得很,曾经的敌手给的东西,他肯定拿不下手。

叶修知进知退,话到这一步,他才不介意明面上一退,给贺天搭个木板做台阶,“不如师兄提个议好了。”

看上去是贺天放了叶修一马,实际上是叶修以切身的利诱打动了贺天,争得了合作。有人替着脏手,自己坐享其成,有人替着做刀,代自己杀人,这等方便事,何乐而不为,从某种意义来讲,贺天已经是赢了一筹。识时务者,没必要把无谓的花架子端到最后。

贺天并不转过身,还是半面身子横给叶修,还是逗鸟玩,说出的话却不含糊了,字字清晰,“小师弟,明白人做明白事,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叶修眼尾一挑,显是没料到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转过念来也就明了。做师父的一举出卖掉自己两个徒弟,可不是件光彩的事,尤其是崔立如今如日中天,手段又辣,除非贺天想因此和崔立撕破脸,不然肯定是既得守晚节脸面,又得顾身家性命。

别人家以后怎么窝里斗,就不是叶修需要关心的了,他答应下来,“需不需要我起誓?”

得此承诺,贺天才走过来,带着壳的目光垒到叶修脸上,坚硬地放了一会儿,才说,“这我倒信得过你,你叶修答应过的事,向来不食言。”

 

这条拖市容后腿的窄巷背阴,潮湿,墙根爬满了苔藓,湿漉漉绿油油的引出一条路来,蜿蜒前行。

叶修杵在一根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旁,站累了还能上去靠会儿。他忙了一天,肚子里的小家伙频频乱动,他只好轻拍着安抚。再一抬头,远远看去,啤酒瓶口似的巷口闪过来一个人,头戴鸭舌帽,帽檐扣得很低,身上包得严实,尼龙外套拉链拉到嘴上,遮了整张面孔,掩紧耳目,手里提了一个盒饭,脚步匆忙。

来人正是郑乘风。

贺天心眼足,没告诉叶修郑乘风的匿藏点,只是报了个地址,说在那等他,一天两天三天里,总有能截到他的时候。

照贺天的说法,叶修等了半个下午,等出了火烧云,也等到了郑乘风,还算运气好的。

郑乘风越走越接近叶修,他眼不斜视,装作无视外物,只梗着头走路。擦过叶修时,眼角余光不受控制地一闪,瞥到这个怀了孕的Omega,正站在墙边,冲他友好的笑。

他大感面熟,紧接着脑中窜出叶修这个名字。

郑乘风不傻,当然意识到叶修没防备地有备而来,为他而来。

人家都能找到这来,他拔腿跑也没意义,搞不好还会引人注目。他只好停下脚,惊弓之鸟一般,警惕地环顾四周,侧耳细听。

叶修上前两步,“不用看了,我一个人来的,我叫叶修,听过我的名字吧?”郑乘风是秘密拜师,叶修没点破他们的关系。

“我知道你是谁。”

连日的逃亡将郑乘风的警觉性提至最高,小巷子里静得如同午夜降临,没人经过,有点风吹草动都藏不住。确认叶修所言不虚,郑乘风放松下来。

“那就好办了,我想向你买一样东西。”

“你怎么找到我的?”郑乘风先问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叶修用目光指了指他拎着的盒饭,“我手下人无意中见到你买东西,报告给我,我猜你住在附近,就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碰到了。”

这解释一听也说得过去,叶修口口声声找他“买东西”,郑乘风暂时也不担心叶修会出卖自己,他镇定了许多,“我现在还有什么好卖给叶先生你的?”

“你失踪以后,周泽楷被指控对你行贿,我要买你手上,能证明他无罪的证据。”

郑乘风必定比谁都关注自己案子的任何进展变化,叶修也不跟他绕圈子,直说来意。他都不问郑乘风能否提供他想要的,毕竟能混到这个地步的人都没那么蠢。

闻言,郑乘风原地考虑了足有一分钟,无非是权衡利弊,他落到这步田地,走投无路,还能有什么选择余地,托庇于师父也非长久之计,提出交易要求的是叶修这等头脸人物的话,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了,他把心一横,抬抬头,眼风从帽檐下漏出来,“你要的东西我有,我要钱跑路,一口价,一个亿,值不值这个数你自己掂量。”

叶修掂量的时间比郑乘风预计得快了太多,几乎是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叶修说,“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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