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小团圆（下，1）
叶修是最后一个登上大巴的。
他上来就开始清点人数，国家队的选手们单独乘一辆大巴，随队记者医生工作人员乘另一辆，这些琐碎的活就都落到了叶修头上，谁叫他是领队呢，国际规格的荣耀赛事这才办了第一届，好多方面都是试水，还不规范，让他一个人顶了好几个岗位的人头，文要主持战术会议陪练选手，武要促膝谈心关心选手状态什么的。拿黄少天的话来说，就是要“物尽其用”。
叶修跟带学生郊游的老师似的，还抖着张纸，照名单点名，孙翔，唐昊……就是没人理他，他也就不点了。
苏黎世狭窄的街道两旁，夕阳从上个世纪半旧的楼体上斜着扫下去，截断在河面上。车身摇晃着启动了。
叶修给大巴司机派了烟，瞎聊了两句，往车尾走。路过孙翔，他把卷成筒的名单在孙翔前面的座椅上敲敲打打，说晚上有比赛别玩手机了，看英国队视频也不行，车上低着头看手机对颈椎不好，容易头晕，学学你们队长，看人家小周多淡定。
玩个手机跟淡不淡定有个毛关系？孙翔纹丝不动，头还埋着，鸭舌帽扣得很低，单抬高右手，不出声地数了个中指给叶修。
周泽楷伸出手，把孙翔的中指掰下去。他就坐孙翔旁边，被叶修点到名前正在闭目养神。他仰起脸，笑了下。算不上感到抱歉，叶修和孙翔的交流就是这样了，没什么好抱歉的。但总要做个表情出来。
叶修一脸孺子难教地到周泽楷后面他的位子坐下。
方锐挨着他坐，为了显示自己很捧领队的场，举着手机在叶修眼前转了个圈，收回口袋里，说领队请看，这是我手机，我收好了。然后被叶修往窗户边上，边推边训道，你往里点行不行，一个人占了一个半人的位儿。
叶修那边消停下来，苏沐橙扶着楚云秀的肩，越过她去叫同排的叶修，“哎，季冷发信息说他饭店开业和订婚是同一天，要你确定一定肯定到场。”
这样的说辞也打不动叶修，“哦……你跟他说要看情况，还不能确定。”
苏沐橙身子仰回去，“你自己跟他说啊，你现在又不是没有手机。”
“对哦，这两天黄少天总给我发一堆废话短信，我直接关静音了，都忘了自己有手机了”叶修掏出一部手机来，一看就知道很随意买的，能打电话就行，“……沐橙你给我说下他号码。”
黄少天坐在他们前面的前面，冷飕飕地说，“我可是都听到了，叶修，你完了。”
“听到呗，又没不让你听。”叶修存上苏沐橙发给他的电子名片。
黄少天嗖得站起来，却不是找叶修算账的，他转了个圈跪在座子上，趴在椅背上跟后面的人说话，“苏妹子你刚才说季冷，是那个当年把老叶给突突了，深藏功与名退役的季冷么？”
苏沐橙扭头看着窗外，说，“或许可能是吧。”
“哎你怎么说话呢，这还有或许可能的？”
楚云秀歪着上半身，视线从黄少天身边绕过去，赶蚊子似的挥着手喊，“黄少天咱能不能不挡道啊？景都让你挡没了。”
黄少天非要闹明白季冷是哪个季冷，又转向骚扰叶修，“我说老叶你俩居然还有联系呢？是不是那一刀能让你记一辈子？人家订婚都要叫上你，看来你俩关系还不错啊？”
叶修说他，一车人都不好奇就你好奇心重
“我就好奇心重怎么了，你快说快说。”
张新杰本想趁短途小憩一会，被黄少天吵得睡不着，便加入进来，“说起来，我记得季冷和周队还是发小呢，没错吧？”
话头指向周泽楷，这一小圈的人也都往周泽楷方向看，说话的还是黄少天，“居然是这样么？咱们中国人的亲戚关系曲折起来还真是意想不到啊！他现在干嘛呢，混得怎么样？咱们一起打比赛的，我也就和我们蓝雨退役的人有联络了，混得好混得坏的都有，比如说……”
叶修不耐烦地打断他，“一起打什么比赛？你俩差着辈分呢，人家都退了你才刚来。”
“切。”拐弯的路变多，车身左右甩得厉害，黄少天人坐下来，身体还是在过道里向后转着。
又不是见不得光的事，叶修真介绍了季冷的近况，“人家混得挺不错的，在做生意，白手起家，都开俩饭店了呢，杭州一个，上海一个。”
“开了俩么？我也听队里人提起过”，自己队里走出去的，张新杰更要关心些，“是他自己的饭店么？那还真的挺好的。”
“是和我。”
众人又去看周泽楷，话是他说的。都没人记得他了，他冷不防地来了这么一句，还补充道，“上海那间。”
王杰希也来了些兴味，说，“怎么，上海的饭店是和你合伙的啊？周队这么早就为退役做准备了。”
“嗯……也不算。”
然后呢？……众人等半天，也没等来下文，只听坐在前排的张佳乐突然道，“说起退役，叶修你不会再回来吧？”
这问题职业选手们已经关心过一轮了，叶修连回答都跟复制粘贴的似的——“这还有假？退役声明都发了！”
乍一听好像很有道理，还是虚空的李轩说出了一车人的心声，“好像你第一次退役的时候也发声明了吧，不还是复出了么？”
叶修倒着耳朵说，“拿四个冠军意思意思就可以了，给后来人留条活路，你说是不是，张佳乐？”
被嘲多了，张佳乐也麻木了，很有气量地不搭理叶修，说到底这事能怪谁呢？还不是怪自己，有毛病，非要把话送到叶修那去。
喻文州这时也回过身，向叶修笑着道，“不回来了，是要回老家结婚去了么？”
叶修懒倦的神情，说说不定呢。
黄少天仿佛听了个笑话，很好笑地哈哈两声，“拉倒吧，就你？”
没注意是谁被勾起了惨痛记忆，望窗兴叹，哎，不知道咱们这些人中，最早结婚的是谁，反正我父母已经开始催我了，我现在什么都齐，就差一媳妇。
孙翔不知道啥时候盯上了周泽楷，被黄少天眼尖发现了，说孙翔你看周泽楷干什么，难道你以为最早结婚的人是他？
肖时钦探出身来，也往周泽楷身上看，“对啊，咱怎么都忘了，周队和女朋友的事荣耀周刊都爆过了，妹子很美啊周队，比起我们当然是周队目前最有希望了。”
黄少天两条膀子一抱，撇着嘴说，这你们也信？
楚云秀和苏沐橙早就不管那帮男的聊什么了，把手机架在中间，看起电视剧，后面两句她听到了，眼睛都没从屏幕上抬起来，就说黄少天，你是不服气吧，人家周泽楷比你小，都有对象了，你天天在四期群里吹这个追你那个对你有意思，也没见你有个对象。
黄少天还没发作，喻文州先说了，“信不信，当事人就在这，直接问不就行了么？”今晚上是四强赛，大家聊聊八卦舒缓下紧张情绪，总比沉闷上一路好，他不介意带头把八卦闹得更大，“是真的么，周队，你有情况了？”
被一车人围着起哄，他越不交代，起哄得越厉害，周泽楷也没有什么招架不住或羞赧的神色。就像一堵经年累月修缮的墙，浆得相当厚实。
他最后浅浅地弯了弯嘴角，坦然地嗯了一声。
苏沐橙悄悄地向叶修脸上瞄，明明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她就是忍不住想看。
方锐往前座挤，非让周泽楷多说点，说细节，时间地点人物。叶修被方锐撞到一边去，他往后躲，给方锐腾位，正好被方锐挡住了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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