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小团圆（下，18）
假如叶秋是正在逛马路的时候偶然遇到周泽楷的，真未必张口就能叫上周泽楷的名字，估计会在心里留个局部强烈但整体模糊的印象，这不那谁么？哎这是那谁来着？可他先看到了挂着沪牌照的车，立刻就有一个名字和一张面孔跳出来，补充出一个完整的形象，同时一把冷冰冰的女声播报“前方三十米处有闯红灯照相，请注意”。
叶秋一转身，周泽楷就出现在他身后，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下好了，人赃并获。呵呵。
以叶秋的涵养，再生气也干不出冲上去拽人领子骂架的事，更何况，他也跟很多在气头上的人一样，一时没想好怎么说话更有分量，反而开口前先变哑了。
叶秋杵在原地一犹豫，倒是周泽楷先上来跟他打的招呼，你好。叶秋也顺着周泽楷的话回，你好。说完，他的情绪也累积到位了，再开口，很不善的语气冲口而出，不知道现在该怎么称呼，叫周总吧，周总来北京干什么，旅游还是出差？
叶秋说话跟拿枪托砸人似的，在周泽楷看来是很没由来的，但周泽楷也没表现出什么，仍是一五一十地回，出差。
见他还气定神闲的，叶秋冷笑道，哦，出差啊，弟妹没跟着一起来？
周泽楷明显一愣，后说，我们分开了。
分开？这下换到叶秋被人拿枪托砸了，他找了个定位准确的词，再问周泽楷，你的意思是，你们离婚了？
周泽楷没必要跟他做具体的解释。只是一颔首。接着他就看到，叶秋的表情瞬间变了，先是异常愕然，继而讪讪的，颇有几分尴尬。叶秋在想什么，暗指什么，周泽楷猜得出，他不会说破，还给叶秋搭了个台阶下，把话题转了，问叶秋是不是要去他哥家。
叶秋是要去，周泽楷便把早饭和药交给叶秋，让他带上去给叶修，这样他就不上去了。
今天叶家一位亲戚的孩子结婚，早订了叫叶秋叶修大清早去帮忙，叶秋就是来接叶修的。他上楼时还云山雾罩的，像踩在云彩上走，周泽楷居然离婚了，不过不知道这事也不能怪他，他又不会看会报道周泽楷结婚还是离婚的新闻。想到这，叶秋还拿出手机搜相关新闻，想要最终确认一番……搜出来了，是真的，而且有段不短的日子了。
叶修此时已经起床了，给叶秋开门时嘴里正叼着牙刷，他回卫生间继续，叶秋把仨塑料袋放在茶几上，出来站卫生间门口看叶修刷牙。
叶修漱口，擦掉嘴角的牙膏沫子，撇嘴皱眉地揉胳膊锤腿，昨晚他用那么诡异的姿势睡了一夜，简直比一夜不睡还累。叶秋瞅着叶修活动筋骨，干什么了能大清早起来就腰酸背疼腿抽筋？叶秋差点把他哥看死。
叶秋又没有看人洗漱的特殊癖好，他哪也不去就站门口挡光，肯定是有话要说，可叶修跟没他这个人似的，也不问一句，该干啥干啥。
还是叶秋沉不住气先说了，“昨晚家里包了饺子，咱妈非让我回家时给你捎点，我端着饺子，都到你家楼下了，看到……嗯……所以我就没上来。”叶秋故意把“看到你和一男的一起下车又一起上楼”的内容省略掉，让叶修自己去体会。
让叶修自己体会又怎样？叶修开着水龙头，低着头往脸上拍水，说话声从哗哗的水声底下钻出来，“后来呢，我的饺子呢？你干嘛不给我送上来，是不是让你独吞了！”
“……”
一见叶修这德行，叶秋就来无名火。一直以来，叶秋认为他哥能风里来雨里去屹立不倒，靠的就是这种“不当回事”的气质，可在外人看来是潇洒和坚强的，对于深爱他的人，有时不啻于一堵冰墙。
昨晚夜深天黑，他没看清和叶修一起的男人是谁，今天早上才知道。面对周泽楷，开始他生气，是因为觉得叶修搞谁不行，既吃回头草，又要搞上有妇之夫，很没道德，要是闹出事让家里听到风声，非给他扫地出门不可。后来他得知周泽楷已经离婚，看待周泽楷和叶修在一间屋子里呆了一晚上的关系就没这么严重了。可现在再看叶修的态度，没这么严重也得这么严重。
叶修有起早把房间简单收拾一下的习惯，叶秋就像个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你知道么，有肉体关系的前任，能不见面最好就不要见面，他们只要有机会，随随便便就上床，因为对彼此的身体很熟悉，道德的约束感降到最低，很容易唤醒往日记忆，这就是很多人对EX喊打喊杀的原因……”
叶修弓着身子理床单，叠被子，听得津津有味，说没看出来叶秋，你好像很有故事的样子。
叶秋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呕出血，“什么我的故事，现在是在说你的故事！”
叶修一脸搞不懂叶秋在想啥的看着他，“你说的这个，你本身是不是觉得是一种挺普遍的现象？”
“……还行吧。”
“那你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年纪也不小了，快当爹了，还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叶秋再一次明白了，他总也说不过叶修，说到底还是两个人在做人境界上的差距——他高高在上，叶修低到尘埃里。
叶修收拾到了客厅，看到茶几上的塑料袋，打开翻了翻，里面有油条，捂得软了，也凉了些，有小米粥，用拿打包的餐盒装着，热热得很烫手，还有两盒胃药。
“你买的？”
叶秋十分正直地没领周泽楷的功劳，说不是，刚楼下碰到周泽楷，他给我。
叶修没说什么，坐下来掀开餐盒的盖子，把小米粥放一边晾着，揪了根油条，这么吃起来。叶秋也坐下，斜眼看着叶修，“别告诉我这么点殷勤就把你给感动了。”
叶修也斜着回了叶秋一眼，在他看来，以周泽楷的为人，做出这种事来很正常啊，这种程度哪里算得上殷勤？就好比他和周泽楷早上的互助行为，他二十多岁睡周泽楷都不分青红皂白不需要心理建设，别说现在三十好几了。但叶修懒得和叶秋争，省得叶秋没完了。
叶秋是没完了，并且也不东一枪西一枪了，直接一把标枪扔过来，“行吧，我也不跟你绕了哥，我就想知道你们是随便睡睡，和那个林杰一样，还是想正经八百的好？”
叶修拿起塑料小勺，小口小口抿着稀饭。
屋子里突然像是没有人在了，空气中只剩光屑交织飞舞，春夏交接的晨光，有一种纯净的热度。叶修咽下口中的食物，仍是低着头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叶秋在担心什么，叶秋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许是一种直觉在作祟。叶修当初怎么和周泽楷斗智斗勇，叶秋还都记得呢。叶修绕了一圈再去吃和他有过复杂纠葛的回头草，很有可能啃着啃着就下不来了。谁知道他俩以后会做出什么来，家里没过几年太平日子。
不等叶秋回答，叶修又说，“不管你在担心什么，至少眼下看来，你想得还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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