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清水子

【周叶ABO】愿赌服输 60

叶修所言,无一不是他根据现有表面线索推断出来的,再往深纵里钻,连他也吃不准了,比如说,这里应外合的“里”和“外”都是谁,恐怕只有周泽楷心里才有数。叶修点了方明华的名字,让司机找他求援,也是综合自己所掌握的轮回派系谱考,权衡之下,挑了个掌实权的亲周人士。

吴雪峰大概被叶修带动了,掂量起事情来,静悄悄的,叶修也没想他能立刻回馈意见,径自往下说,“P国国家银行,当初你不是考察过好不好合作么,还问过我说,负责批贷款的那位仁兄叫什么来着……郑乘风,是吧?我怀疑他根本是个祭品,殉给周泽楷了……郑乘风……”,叶修没扶电话的那只手五指张开,自眉心往上插进头发里,抓着不整齐的刘海向后一拢,挠了两把,“唔……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听过……绝对不是你说的……”

叶修这边回忆叶修的,吴雪峰那边沉默吴雪峰的。

一时间谈话断档,直到从吴雪峰嘴里冒出一句既有关又无关的话来,“说真的,你凭什么认为周泽楷没做过,是被陷害的?”

凭什么,这个词用得有些严重了,还有些正式和突兀,理应得到严肃回答,也不知道叶修是真没听出来个中味道,还是假没听出来,愣都没愣,可有可无又理所当然地道,“个人想法,不凭什么啊。”而且,不论公私,叶修都考虑到了,接着说,“长远点看,不管谁搞定谁,轮回的改组都是必然的,我们也需要看清情形,提前做准备。”

这已经不算是商量了,而是拍板后的通知,但吴雪峰知道,叶修同样会尊重他的意见,他严密惯了,又想了想补充内容,才翻出一件叶修比较容易疏忽的事来嘱托他——注意身体。

吴雪峰一说这茬,反倒给叶修提了个醒,“哦对了,我几天不露面,肯定有人奈不住要瞎猜,你干脆大大方方发声明说我病了,要静养几天……不行,这样有点敷衍,报纸很可能会写得更乱,干脆说例行养胎吧。”

“你这是……帮周泽楷遮掩,吸引媒体注意么?”吴雪峰摸下巴揣摩着叶修的用意。

叶修站直了,隔着电话大瞪其眼,“……老吴,你这花式想法,可比我的丰富多彩多了,快摘了你想象的翅膀,做个正常人。”

他说得逗,吴雪峰厚实地笑了两声,笑得气氛一下变暖不少,不怪他的关注点偏移,相对于发生在周泽楷身上的事,他当然是更敏感叶修态度的变化。

叶修自己都认了,要留在P国,公私对半,之前还总是一脸对周泽楷兴趣缺缺的款儿,他几时转的性,连吴雪峰也不免稀罕起来,觉得肯定是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忍不住问他,问的问题还挺超前,“你打算让孩子认祖归宗了?”

 

这边叶修和吴雪峰的通话还算轻松,同一时间,那边周泽楷和方明华的会面,自家人知自家事,就凝重得多。

周泽楷之所以如此铿锵地否定方明华的说法,不单是他和叶修在P国的相遇纯属巧合,叶修纵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算无遗策到这个地步,多半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眼见为实,他被抓的时候,叶修瞬间表露出来的惊诧并非伪作。

这一层联系当然没法、也没必要跟方明华说了。

“不过”,周泽楷也不放心他在内强敌在外,提醒道,“小心叶修。”

他说的笼统,方明华也能想的到,周泽楷是怕叶修借轮回群龙无首的良机狙击一轮。

斗得久了,周泽楷防范叶修已成惯性,没错,叶修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可问题在于,这情况在叶修眼里搞不好就不属趁人之危之列,而是游戏规则——你失了手,露出空手,我顺利入侵。

方明华应承下来,转而问周泽楷,“那你觉得会是谁?”他又不是傻子,刚提议叶修,不过在是给自己做缓冲。

口讷讷不代表心思不够玲珑,尤其是周泽楷这种深谙玩法的人,知道被人下了绊子,反而定下心神,伺机自救。他心里早就有了结论,无利不起早,这事早不来晚不来,恰好在他大肆收购轮回股票时来,内鬼无非是阻挠他推行计划的那几个股东之一。

他点了三个名字,眼中寒芒一闪,“谁有可能知道我的行程?”

这三个人都是轮回的元老重臣,把持朝政久了,自成一党,触角伸得够长,搞到周泽楷的秘密行程也非难事,所以方明华一时也吃不准,“吴启和杜明是信得过的,你那几个秘书,等我回去查一查。”

周泽楷却阻止了方明华,“暂时不用。”之于他的分析,这只是个开端而已,他以食指点桌面,写下了另一个人名。

“崔立?”

方明华眼跟着周泽楷的指尖走,待他写完,见得全貌,眉头一紧,低呼出声,瞄了眼门外的岗哨,又住嘴。

他心思也是够快,周泽楷点拨两下,就能摸清关系利害。周泽楷在跟崔立背后的东家搞合作,共同发展P国赌城,外面人谁能想到,周泽楷和崔立八字不合,表面上过得去罢了,周泽楷不卖崔立的账,崔立嫌周泽楷不识好歹,阻他发财。崔立这种人野心膨胀,为了方便经营自己的生意,和轮回不满周泽楷的人合作,踢他下台,完全合乎逻辑。

况且P国是他崔立的地盘,轮回的内鬼要陷害周泽楷,没外人接应,也不能成事。

想到此节,方明华也懂了周泽楷“暂时不用”的意思,内鬼是谁,就眼下而言,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得先把周泽楷弄出去。而要把周泽楷弄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他无罪的证据。

“稍后我会找律师谈谈,你还能想到什么对自己有利的?”

为防隔墙有耳,周泽楷把他顺出来的思路,半比划半说地跟方明华交了底。

虽然白祁没说是谁站出来指正周泽楷,想也知道,八成是最熟郑乘风诸多勾当的王池轩。郑乘风孑然一人,除他本人,最有可能碰到那些账簿记录,做手脚的,也只有王池轩。

如果周泽楷的演算没错,在背后操控王池轩的,无疑就是崔立了。郑乘风潜逃,他一天不露面,王池轩就是唯一人证。他一口咬定了目睹周泽楷行贿,就算周泽楷单方面提供出与郑乘风的交易记录,可信度和力度也将大打折扣。

方明华听完,沉思有顷,略做犹豫,还是把这个提议说了出来,让他的老板裁决,“我们不能在这上面想想办法么?”

方明华熟周泽楷,周泽楷也熟方明华,知道他这句模糊不清的话的含义是,要在证人王池轩身上下下功夫——他既然能被人收卖,我们给他加码买回来就是了,他说假话,我们让他说真话。

这法子虽显粗鲁莽撞,确是不得已而为之,周方二人都清楚,找郑乘风,说来轻巧,找多久才能找到?一天,一周,还是一月?周泽楷不能坐牢,他多坐一天牢,轮回就多一份易主的危险,尤其是等他深陷行贿丑闻的消息一曝光,轮回的股价将受到史无前例的冲击,周泽楷的身家便会随之大幅缩水,伤筋动骨。

想都没想,周泽楷就断然拒绝,他把胳膊搭上桌来,双手合掌,定眼看着方明华,“不要弄巧成拙,专心找郑乘风。”

他说的简洁,却正卡在点子上,骚扰证人,一旦东窗事发,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方明华同周泽楷隔了张桌子,面对面坐着,木桌颜色阴冷灰暗,同这屋子色调一致,方明华身后的窗户焊着网格的栅栏。周泽楷换了身土灰色的囚服,仪态整洁端正,和穿着正装没什么两样,就算是有些精神不足,也是生理上的疲惫,而非心理上的压力重重。

他的头脑始终清醒,保持条理明晰地高速运作,纵使被人陷害背叛,也看不到消极的狠戾。

方明华与吴启杜明不同,他是庶出,和父亲的关系不好,打一开始就认准了周泽楷,死心塌地地跟他一个战壕。他看着周泽楷崛起,两人汤着风浪过来,交情深厚,以君臣论处,却更像是平辈朋友,平时很能开些私密玩笑的。

见周泽楷之前,方明华就打定了主意,周泽楷做没做过两说,他不惜代价也要先把周泽楷弄出去。可现在他坐在这看着周泽楷,从头到尾,周泽楷没有说过一句为自己辩解开脱的话。

但他眼里写着——我没做过,我不认。我有今天,全靠一双手搏回来,天王老子叫我让,我也不给。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股气势,而是这气势在危机之下的自然流露,好像人渴了自然要喝水一样平常。

方明华当下信心大增,出去监狱后马不停蹄地行动起来,暗中调派可靠人手,搜查郑乘风的下落。

 

 

叶修是这么回答吴雪峰的,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认不认都是他的种,血缘这玩意儿我说了能算么?”

吴雪峰呵呵后,掐断话题,不谈正事的情况下,他从不跟叶修的答案较真。

随后两人转到正事上聊了几句,吴雪峰想起一件事,告诉叶修,今天包荣兴和罗辑过来报到,已经在他的安排下学做赌场的事了。

叶修给他们三人的行动速度都点了赞。

扣了电话,久站的后遗症才发作,或者说叶修的感官开始惦记起这档事了。脚后跟一线延至小腿,肌肉酸得整个人想要打晃,扯着身体直往下拽,他挪动了两步,撑着扶手坐到窗边的沙发上。

天边云卷云舒,膨胀得层次分明,簇拥落日。

其实方才听了吴雪峰的问,叶修眼前展开的竟然是中午所见的那幅画面。周泽楷双臂曲于身前,两手前伸,带着手铐,夹在面无表情地警员中,踏上警车。他被强塞进为他量身打造的狼狈里,可他并不狼狈,风度健在,落落大方。

叶修想多看他一眼,多看点东西出来,人已经走了。

就在那一时刻,这种留空的意犹未尽让叶修突然兴起了一个念头,他想为周泽楷遮风挡雨。

不得不叹,他刚想了随缘,缘分就以不太好脾气的方式推了他一把,化身为一把锤子,一下又一下地砸着周泽楷这颗图钉,楔进他的心墙。

原来,怎样的通透睿智也逃脱不出当局者迷,不管对方以什么样的方式和姿态根植到你的心里,在了就是在了,哪怕只是一根细微的刺,一颗渺小的石子,不至于要死要活,但却让你无法忽视。

而知道难受、知道痛,便是知道在乎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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