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清水子

【周叶】洛阳王 4

防雷说明见1


漫天胡诌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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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内务府出来的。”


叶修看着珐琅面烙下的落款,口吻权威地定音。


这款精致秀巧雕纹镶宝的鼻烟壶是江波涛取给他的第六样东西。太阳斜了斜,照得院中影壁一派金碧辉煌,不知不觉,叶修已经替周泽楷鉴了一个多钟的宝。


“年代?”周泽楷问道。他和叶修隔着一张方桌坐,他也不伸头过去一起品鉴品鉴,而是捧着茶盏,吹着汤面吃茶。


“卖你的人怎么说?”叶修反问。


“康熙中期。”


“周公子上当了。”周泽楷必定知道货不对板,叶修心里有数,但还是顺着对方的“不知情”,将鼻烟壶举过去,解释一二,“你看,落款习惯和描画的内容是康熙年的习惯,但粉彩鼻烟壶是雍正年才制出来的新品。”


周泽楷茶杯端在半空,偏头看向叶修,一眼也不瞄鼻烟壶,轻点了两下头。


虽然相识时间极短,做着观人观物买卖的叶修也把这位大官人的习惯摸明白了,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他点的这两下头,意思就是,哦,上当了呀,可以下一件了。


叶修抽出帕子擦了擦两鬓渗出来的汗,等江波涛递来下一件。


然后他等来一块玉佩,托在周泽楷的手心里。他伸出手来接,眼睛也快步移过去,一个照面已经将玉佩瞧了个大概。这玉佩没有缀穗,为牌状,雕了凤纹,玉色青白,玉面润泽,异常通透,见惯了好玩意儿的叶修也要暗赞一句,好玩意儿。只是,润过头了。


叶修将玉佩捻在指腹间,拖了长音问,“这又是装多少年的古物啊?”


“这是送给叶先生的见面礼”,江波涛替周泽楷传话。他在周氏家族中以知礼通达闻名,自然不会放过见到叶修以来的每个细节,便玩笑似的道,“叶先生想摔着玩还是留着玩,悉随尊便。”


“呵呵……这见面礼给得也够晚的,都快分别了。”叶修笑道,盛着玉佩的手保持在原位没有动。


礼不能乱收,收得越贵重,为此付出的代价就会越大,可也不能乱拒,拒礼也会得罪人。叶修金盆洗手后拖家带口,就想过安生日子,如果可以,带枪的人正是他不愿得罪的类型之一。他一早就瞧出来了,周泽楷并非善类,是挟着某种目的而来的,所谓的鉴宝,当叩他门的方式也好,试探也好,总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到底在哪,他一时也参不破,只好先留个心眼观察着。


念头乍起乍灭,叶修拢好五指,把玉佩收起来,眉目间是见过市面的淡然,并不为这份厚礼所动。他和周泽楷的眼睛又对到了一齐,相互望着,这一望,两人的眼神可都不单纯了。


叶修嘴上说,“就是送了见面礼,看东西也得给钱呐。”


眼神叙述的内容却大不一样:真的是见面礼这么简单?


江波涛回应道,“这个自然,一分钱也不会少您的。”


周泽楷的眼神则回应了叶修的眼神:有没有这么简单,看你表现。


随后江波涛付了张银票给叶修,面额当然是只多不少的。叶修和周泽楷没事人似的撤走各自的眼神。


供桌上的西洋座钟叮咚响了五下,表盘底下的小窗户开了,一只玲珑小鸟弹出来又缩回去。


叶修借机下了逐客令。他站起来,锤了锤梗久了僵化的腰杆,口气中听不出遗憾地说,“活干完了,天不早了,我们也快开饭了,乡下饭菜粗鄙,就不留二位做客了。”


周泽楷一点站起来走人的意思都没,江波涛本来站在叶修身侧,这时反而捡了个椅子坐下了,还说,“入乡随俗,我们就吃些粗茶淡饭好了。”


周泽楷展了展长袍下摆,对叶修理解地一笑,“不嫌弃。”


 


古董店的后院共有三间大屋,其中两间是卧房,待客吃饭都在正中的客厅。今天店里就剩陈果和叶修,陈果把菜炒好端上桌,就不参与宴客了,回屋自己吃自己的。


围桌而坐的三人既不喝酒,也没人提议喝酒,一顿饭吃得无趣,好在江叶二人不时地交换天下间的奇闻异事,气氛倒也不闷。方才周江强行留下的意图太过明显,叶修却好像忘了自己逐客未遂似的,待人态度上看不出任何不满。


然而该来的早晚都要来,周江留下,肯定不只是想吃顿庄户饭这么简单,一顿饭吃到尾声,江波涛说出了此行的目的,说想邀请叶修去帅府鉴宝。


叶修扒完饭,碗一推,咬根牙签,抱歉道,“我有个习惯,从来不上门。”


江波涛解释道,“东西特别贵重,不好外运。”


“那就是我和它没缘分了。”叶修叹口气,牙签在他嘴唇间一上一下。


江波涛还要继续努力策动,最早停筷的周泽楷突然插言进来,说,“请你吃烩面,胡辣汤。”他的眼睛也不肯放过叶修,坚定而认真地望过去,来提高这顿请的真实性。


这更不去了啊,叶修不松口,“我们这和河南接壤,也吃得到,还挺正宗。”


江波涛顺着周泽楷的思路往下捋,“帅府的厨子做的不一样,食材都是最讲究的。”


话再这样说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叶修略停话头,再开口,语气里滤掉了游戏的意味,不兜圈子了,“行了二位,不如把真正的目的说了,兴许我还能考虑一下。”


江波涛看了一眼周泽楷,像是在请示他,可周泽楷看上去在走神,没给他任何指示,他只好先说,“叶先生不要多心,这不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么。”


“哦,那交了朋友之后呢?”这一套叶修显然也不吃。


“我们家开了间玉器厂,想起个行家去当顾问,待遇从优。”江波涛嘴角噙上笑,“这个行家,当然非叶先生莫属。”


叶修毫不客气,“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潜台词很明显:你就继续编吧。


 


夏日昼长,天边一脉金紫的暮色,残阳还剩血红的一口,屋子里忽而弥漫出暧昧而紧张气氛,这紧张藏在松散中,尚不明显,更接近某种预示,或许谁的下一句话会在松散上划到口子,把紧张放出来。


前门街上远远地传来一阵舒脆的铃声,急于归家的生意人牵着骡子步履匆匆,铃声过后,周泽楷的神思也回来了,他换了一种眼神看叶修,依旧没有狠戾的逼迫感,但意味着不容拒绝。


叶修知道,正菜来了。


周泽楷慢慢地说,“我要你去取玉玺。”


叶修的第一反应已然漏了他的底。他没有对玉玺二字产生任何迷惘,反而露出了然的表情。这不是他被周泽楷突如其来的实话打懵了,反应不过来,而是他压根就不想做无用功。这两个人能摸到这里来,是势在必得的,周泽楷都说的是“取”而不是“找”了,装傻充愣或者一句我不知道你们找错人了,必定是不好使的,糊弄不过去的。


得,之前的鉴宝环节果然是试探与实验,又是冲着忠王宝藏来的,叶修心想。


传闻有千年历史的传国玉玺为洪秀全所得,后匿于忠王宝藏之中,随宝藏一起辗转,而普天之下,唯一知道忠王宝藏下落的人,就是他叶修。


周泽楷不是传闻替叶修惹得第一桩祸,但目前看来是最棘手的一桩。认识不过两三个钟头,他软硬阴阳齐下地对付叶修,挡掉一个来下一个。


说到底,周泽楷是土皇帝,有兵有枪掌中原生杀大权。而他的态度也说明了这一点,他的直接代表的不是实诚,而是没得商量只能照办,不怕你不答应,不办有的是办法让你办。他实话实说,正是把叶修耍赖和选择的余地都给没收了。


本来周泽楷的谋划中是没交底这一步得,他和江波涛原来打算端个敬酒,先把叶修骗出来后再说。可见了叶修,对叶修有了初步的了解后,他临阵变了主意。这种把戏对叶修无效,还会给他钻空子的机会,不如强按头,上来罚酒,不喝也得喝。


反正事成之后,地下洛阳王的这条命,是不能留了。


周泽楷算计的不错,却没想到叶修极为干脆地说,“这事我不干。”


江波涛笑了,笑叶修不知自己的处境。


周泽楷不动脸色地问叶修,“原因?”


“犯法啊,传国玉玺可是国宝,我怎么知道你们要拿来干什么。”


周泽楷道,“我保你。”


叶修信他才有鬼,却不得不与之周旋,他转了转眼前的茶杯,半是玩笑地探问,“周少帅左右埋伏五百刀斧手了么?”


周泽楷摇头,“用不着。”


他给江波涛使了个眼色,江波涛摸出一张银票摊在桌上,叶修见状说道,“你就算多给我钱……”


话说一半,叶修闭嘴了,他意识到周泽楷是在告诉他,为什么用不着。他看到周泽楷掏出了一把银灰色的撸子,手臂朝前,伸直端平,都没瞄准就开了一枪,子弹朝着北面墙——西洋座钟所在的方向去了,爆裂的枪声伴随着琉璃的碎裂声,一齐炸开。


周泽楷的这一枪,穿过钟罩,打掉了里面报时的小鸟。


整个过程流畅而迅速,一眨眼的功夫,仅剩硝烟味盘旋在餐桌上待散。还不等谁人说话,木门被砰得推开了,陈果惊惧又着急地站在门口,叠声连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有枪响。


叶修对陈果笑笑,连连挥手,“没事没事老板娘,周公子向我展示枪法呢,借咱的钟用用,放心,事先赔钱了。”


陈果觉得不对劲,她不了解前因后果,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但她想,有叶修在,还能出什么事?她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放平了一半,又被叶修劝了几句,就回房去了。


隔壁屋栓门的声音落下,叶修看向周泽楷,敛容道,“周少帅,你得答应我,任何情况下不能动我古董店里的人。”这便算是妥协了。


周泽楷问,“就算你跑了?”


叶修不给予正面回答,“这可是你说的啊。”


江波涛的面部表情夸张了他的哭笑不得,“叶先生,能跑出关算你的本事。”


“可以。”周泽楷也不废话,干脆利落地应了。


“你立个誓。”叶修不依不饶地做进一步要求。


事儿真多。


周泽楷眸色渐深,半晌,他举起胳膊,手掌与脸平齐,比了个立誓的手势。趁着他酝酿誓言,叶修抽出烟杆,装烟点烟抽烟,跟着烟气挑肥拣瘦起来,“假仁假义的空誓就不必了,比如说你奶奶死十年了,你拿你奶奶立个誓这种的。”


不计较叶修有可能是在借机占他的口头便宜,周泽楷心想,即便是这样,我也不可能拿我祖母起誓。他让叶修来决定誓言的内容。


叶修想了想,问他,“你娶亲没?”


江波涛心中警铃大作,这不是要周泽楷断子绝孙后继无人么,说得这么隐晦就以为没人听得出来么?他正要替周泽楷“谈判”,可周泽楷已如实相告,“没。”


“那好,你就说,如违背誓言,终生讨不到媳妇儿。”


……。


周泽楷耐着性子依言照办了,叶修的想法还有后续,他让江波涛写个合同,把刚才说好的内容写进去,他和周泽楷画押。


 


 


商业街从暴晒中活过来,地砖墙面还是温乎的,劫后余生似的。


周泽楷要即刻启程,连夜赶路,叶修这算是卖给他了,有没有异议都无效。他行李简单,没什么好带的,重要的不过是这个人。他去跟陈果打招呼,简略地说了下事情的经过。这下可不能瞒了,万一他出事,得让家里人心里有数。好在这一家人个顶个地相信他,他嘱咐的不可举妄动、等他的信儿,他们会听的。


陈果明白利害,虽然担心,也不至于乱了方寸,还算冷静,她只是问,“他们要你去干什么?”


“别问,不是好事,干不干得成都没命回来,干成了死得会很快,好在这事没谱,干不成。”叶修看得透彻,且也隐隐约约猜得出来周泽楷找玉玺的目的。


“那你还答应!?”陈果瞪大眼睛。


“不答应咱们以后都没安生日子过了。”


“那……”


见陈果面带忧色,颠过来倒过去无非是担心担心担心,叶修看了眼房门,压低声音劝慰她,“老板娘放心,我会想办法脱身的,但这个地方不能再呆了,这个周公子一定会派人来监视你们的,你们也要想办法逐一脱身,到时凭暗号汇合。”


陈果牢牢记住叶修的话,重重地点头应下来。


为了赶路,江波涛雇了辆车,两匹马拉车,他赶车。上车前,他拽住周泽楷叮嘱,“师弟,这个叶修可不是一般的山野村民,狡猾得很,到帅府前,我们都得小心。”


周泽楷表面没什么反应,心里确实赞同,他扣上帽子,说,“先供着。”


叶修踩着车辕钻进包得严实的车厢,亏得暑气消了大半,要不然真是难捱。周泽楷也跟着进来,坐在叶修对面。


“怕我跑啊?”两个人挤在一个桶里,太热。


“怕你闷。”


“……”,那也该是把赶车的那人叫进来吧,叶修心领了周泽楷的“好意”,“没事我可以自己哼个小曲儿解闷。”


周泽楷不再说话,身子一仰,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这样不是办法,叶修决定和他谈一谈,“不是我说,咱哥俩现在是在合作关系,要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也不用合了。”


周泽楷睁开眼,想了一会儿,下车去了。结果叶修还没舒坦片刻,车厢一晃,他又上来了,手里还多了样东西——一捆麻绳。


“我还是它?”周泽楷把绳子扔在脚边。


能伸能缩真丈夫,叶修迅速做出了选择,“你。”


周泽楷满意地再度背靠车厢闭目养神。


盗墓贼精通的手段多着呢,此次秘密前来找叶修,他是立下军令状的,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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