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清水子

【周叶】洛阳王21

※防雷预警见1




“进来吧。”

叶修去了门栓,打开正门,把这几人让进来,又掌灯开路带进了前厅。

两个士兵将周泽楷安顿在扶手椅上,就出去了,关严门,守在门外。

江波涛绕着屋里四面墙看了一圈,药斗子连着药斗子,排满了。南面墙上有扇门,连接前厅后院,要是王杰希听到了动静赶过来,得从这扇门出来,他心焦似煎地等着。

挨到了椅子,周泽楷的脊背松动下来,不堪身体的重负,恹恹地塌在椅背上,他的痛苦这才一点一点地浮于表面,浮在紧抿的嘴唇和蓄力的关节上。

为了夜诊,前厅装了瓦数很高的灯,灯下,叶修的眼睛黏在了周泽楷身上。他披着一身杀伐过后特有的冷寂味道,面白如纸,双颊染红,目光离散,额前两缕头发乱了,吸饱了汗水,垂下来,卡其色的军服摘了武装带,前襟敞开几颗扣子,露出小衣的白边,也被汗打得精湿。

“这不是病了吧?”叶修指着周泽楷腿根上缠紧的绷带问。

“是被箭矢所伤。”江波涛耐着性子向这个他认为不相干的人解释道。

“不止是受了箭伤吧?”叶修又问。

江波涛打算等王杰希来再做详细交代,就没回叶修的话,反而催促着问,王先生起来了么,怎么还不来。

叶修捻捻上唇那一小撮假胡子,确认它还在,把手背到身后,一挺胸道,“我就是啊。”

江波涛闻言一怔,怎么,王杰希变样了?他这才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大约四十岁出头,不仅是身材还是长相都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征,很难让初见之人印象深刻。他对叶修不够熟悉,又在事头上,哪能想到这就是改了头换了面的叶修。江波涛的口气也有点不善了,“在下与王先生有过一面之缘。”那意思是,我不至于把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搞混,你糊弄不了我。

“哦”,叶修以拳击掌,做恍然大悟状,“你找我侄儿杰希啊!真不巧,他出门游历去了!”言语间还有几分替江波涛遗憾的意思。

不得不说,叶修扮这个杜撰出来的“王大眼”,不仅上了年纪的沧桑嗓音拿捏的分毫不差,口气用语还带了些许粗鄙,符合乡下人的出身。

“什么,他眼下不在医馆?”

“没错。”

江波涛脸色一变再变,“上哪能找到他?”

叶修答,“这个……谁知道呢。”

江波涛也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出门游历,游历到哪都有可能,就算发散人去找,能不能找到和周泽楷能不能挺到那时候都两说。他来回踱了两步,马靴踏得砖地咚咚响,最后似是猛得下定了决心地道,“如此打扰了,我们告辞。”说着就要去扶周泽楷起身。

江波涛打量叶修的时候,叶修一直在瞧周泽楷,望闻问切,望这道工序都完成的差不多了,见状慢慢悠悠地拿话一拦,“是要给这位官老爷治箭伤吧?”

江波涛的身形暂时滞住,“对。”

“那用不着我侄儿杰希,我来给他治就行。”

其貌不扬的王先生语出惊人,江波涛被惊了,惊完后踟蹰不定,一时话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恕我直言,您……医术如何?我这位同僚可不是一般人那,受得也不是一般的伤。”

叶修哈哈一笑,“是不是一般人,没人治得了他,他都得变成死人。至于我的医术嘛,杰希是我的侄儿,你说我医术怎么样?”

神医是谁的侄子和谁的医术好不好有关联么?但比起这点,这个听说话不靠谱的人不了解周泽楷的伤情,却能看出没人治得了他,眼力非同小可。

江波涛的犹豫没停下来,叶修的“非同小可”又到了,“你不信的话,不如先让我猜猜他受的什么伤,你看对不对。”叶修踏前一步,“正色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不一般的官老爷伤在左腿的大腿根处。”

这用你说么,绷带就在那绑着呢!

江波涛的脸色回暖之前。叶修再道,“他是中毒了吧?毒淬在射中他的箭头上。”

江波涛心情复杂地点头称是。他的犹豫不无道理,死马当活马医,也得看谁医。周泽楷受伤后,看伤口本以为是普通的箭伤,没做他想就包扎了,半天后,伤情恶化,众军医才道是少帅中毒了,中的什么毒,这个也像那个也像,拿不定主意,因此不敢随便用药,又过了半天,毒素侵蚀得更剧,全军上下忧心忡忡。江波涛听说王杰希在微草堂分店坐诊,这才带着周泽楷连夜回城,没想到此王非彼王……江波涛索性如是说了,相当于间接警告这个王先生,责任重大,你若要包揽,一旦有差池你就只有个抵命的份儿。

没人说话,思前想后的思前想后,等拍板的等拍板。

屋里没活气儿似的静,马靴后脚掌轻磕地面的声音做了这静的主,吸收了它。江波涛一动未动,只声音只能是——周泽楷发出来的,江叶二人齐望向他。

“让他治。”周泽楷道。他喘得厉害,气息虚浮,仿佛喉咙被扼住,上气接不了下了,说这小半句话都费了他好大的精力。

周泽楷确是此间说了最算的人,他的话一出,江波涛也不好有异议了,退开,把周泽楷让给叶修,客套也急转直下地落下来,“那就有劳王先生了,先生怎么称呼?”

这是问大号来了,叶修挪到柜台上翻找东西,头也不抬,“王大眼。”

江波涛对这乡野村夫的名字没表示,倒是周泽楷,喘不匀气也要挤出一句,“好名字。”

 

叶修拿着一把裁缝剪,迈着半老头子有失矫健的步子出来了,蹲在周泽楷身前,“脱裤子太麻烦了,最好不要让他多动,加速毒气上行。”

江波涛会意,“需要我做什么?”

剪刀尖捺进周泽楷大腿上的布料,叶修吩咐道,“需要你千万别碰到我,要不然这位不一般的官老爷可能会绝后。”

“叫周公子就行了。”江波涛看看周泽楷,再看看剪刀。

说是说,叶修干活的麻利还是让江波涛放了心。剪刀游动,剪走裤子,拆走绷带,叶修端了油灯,低下头,正要往伤处瞧,忽然直起身子来惊呼,“糟了!”语气悔中带恨。

周泽楷已经是半迷糊了,江波涛之惊,压倒叶修,连忙问怎么了,叶修坐到对面的扶手椅上,把周泽楷的手拿过来,平伸在桌上,四根手指微曲,搭在他腕子上,笑道,“忘了先搭

切脉了。”

江波涛此刻之无奈,又与何人说。他紧盯着叶修看,大夫的脸色足够泄漏很多东西。

叶修这时有个高深大夫的样儿了,被“风霜”渡劫过的脸上透着严谨和凝重。他在与周泽楷的脉象对垒。

确实有些棘手啊……

这么出着神,手好像真的被“棘”住了,一股力道铁枷般地缠上他的手腕。叶修低头一看,原来是周泽楷反手箍住他,还箍得死紧。

周泽楷手心极热,出满了汗,五指越拢越紧,力道越用越大,似乎想把自己的手焊在叶修的腕子上。

叶修痛得骨都缩了,又怕在表情上露出假面孔的破绽,忍着不动,还对抢上来的江波涛说,“莫急,这大概是毒性所致。”

江波涛一看,周泽楷星眸半合,如同被人牵线操控的木偶,这的确不像是自觉做出来的举动,疑惑地问,“之前没有这种症状啊。”

“那就是病象变严重了”,叶修摇头道,“周公子之前还有哪些症状?”

江波涛在记忆里搜罗,“发热,盗汗,恶心,口渴得厉害,偶尔还会呓语。”呓语的话比平时还多,这算不算?

周泽楷的手还在叶修的腕子上,叶修由着他去了,还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手背,安抚他。

“他呓语都说些什么?”叶修转向江波涛。

胡话谁会记得那么清,“这也有关系么?”

“有啊,可能是产生了幻觉,知道他的幻觉有助于我判断毒性。”

“叶修……”声音轻柔地漂浮出来,凝成一团,久久不能荡开,不看情景的话,多半会以为是眷侣间春意缱绻的呢喃。

“就这样。”江波涛指着周泽楷说。

“……”叶修像被淋了盐水的鞭子抽了一下,背挺直了。他赶紧救场,叹出一口年纪大了看破人世间种种恩怨的气,“陷入幻觉之中还惦记的人,定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这周公子是个气性子啊。”

江波涛面色一黯,缓缓道,“不,是深爱却抓不住之人。

叶修差点咬到舌头,周泽楷做做戏也就罢了,你跟着胡搅蛮缠干什么啊。君要臣入戏臣比君还入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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