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清水子

【周叶】小团圆15

路的一边次第排着些长方形的花坛,按规划密密地种着搭配好的植物,到了晚上变成一大片浓郁的黑色,走近了能闻到轻渺的花香。叶修路过一个花坛,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花坛边上坐着一个人,影影绰绰地看不清楚长相,但叶修感觉这个人他应该是认识的。

隔着一段距离,他借着雾霾似的灯光稍作分辨,接着叫出来,“孙哲平?”

那人刚好把手里空了的可乐易拉罐捏扁了,投进垃圾箱的大肚里,收回手,也对着来人分辨了一番长相,没什么反应地道,“是叶秋啊,你怎么在这?”

叶修走过去,“这话该我问你,地球有这么小么,我就出来买个烟,还能在这碰到你。”他说在这,不是在这个地方,而是在上海。百花战队正在老家比赛,孙哲平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

孙哲平说,“我来看病。每次来比赛都住这附近,习惯了。”这倒是,战队出门比赛,为了路上来回方便,一般会选择离比赛场馆近的酒店,住惯了很少挪窝。

叶修哦了一声。上一场百花的比赛,孙哲平就没有上场,对外公布的说法是身体不适,后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他的手有伤,暂时打不了比赛。孙哲平一说看病,叶修就联想到了此节,他没进一步地问详情,只是问,“看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孙哲平的语气也听不出怎样。

叶修没再说什么。

 

季冷打电话的时候周泽楷在宿舍里,刚洗完澡,他湿着头发跑出去,到了季冷说的酒吧外面,总共还没二十分钟,季冷就把自己喝得半醉,拎着酒瓶子晃荡,蹲在一根灯柱旁,朝周泽楷挥手,情绪热切地仿佛红军会师革命根据地。他身边放着一提拆了封的啤酒。

周泽楷上去拉季冷,拉起来,蹲下,拉起来,蹲下,最后季冷干脆不起来了,直接墩坐在马路牙子上,梗着脖子仰着头,似清醒非清醒地对周泽楷说,“你别劝我,我叫你来就是想让你陪我喝点的,是哥们就别拒绝。”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能不陪么?能不喝么?周泽楷看季冷的样子,愁酒易醉,地上才有两个空瓶子,季冷就喝飘了,眼神都有些受伤似的。周泽楷猜季冷可能遇到难事了,他不是会劝解人的人,既然季冷提供了一个安慰自己的渠道,周泽楷也就从了。他不嫌脏地坐在季冷旁边的空地方,撩起的风衣的下摆铺在水泥砖上,顺手抽了一支啤酒。

没有启瓶器,他用直角的路沿把瓶盖给磕开了。

两人互碰瓶身干杯,一口一口地咽着酒,喝白开水似的,也不说话,一瓶酒很快见底,又开了一瓶。

霓虹变得模糊,像光斑做的雨,眼前的周泽楷一个成了两个,季冷终于喝到觉得干喝没意思,需要开口倾诉的地步了,周泽楷也这才知道,原来季冷的女朋友刚和他分了手,他尝试挽回,对方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不给他一点机会。

“为什么啊?你说说为什么!五年了,我们好了五年了,说分手就分手,分手的时候我才发现变天了。”酒精蚕食了一部分精力,这让季冷发泄式的话失去了歇斯底里的神经质,更像不甘心又痛心的质问。

周泽楷没法告诉季冷为什么,他自己不久前也被人甩了呢,也没为什么,他不难过么?肯定是难过的,心里像充了些空气进去。但毕竟这段感情维持的时间不长,如季冷一样失态的痛苦,他却是体会不到。周泽楷跟季冷碰了酒瓶子,他喝了一大口,季冷呆坐着,盯着某个方向眼神发直地看,周泽楷托着季冷的瓶底,灌了他一口酒。季冷机械地喝了起来。

两人又默默地喝了一阵,路过的人不少,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一看他们就是借酒消愁的,见怪不怪了,视线都不斜一下。

有没有人看他,季冷都无意理会,他的眼神渐渐上瞟,出神地望着天,一串串地说着话,“说我天天想着打游戏没时间谈恋爱,不够关心她,我已经退役了就要安定下来了,就不能再等等么?再说,打游戏就是我的事业,男人有事业心有什么不对?”

周泽楷想着他被分手的理由也是差不多的,他没有去追究这理由是虚是实,只要对方要分手是实的,其他的都是虚的也影响不了结局。他学季冷,抬头望天,被酒精浸泡着,思维变得迟缓,又很活跃,蓝黑盖子似的穹顶很深很远,满天的星缀着,像随时会掉下来。

季冷唠唠叨叨,周泽楷一言不发,季冷也只需要周泽楷带耳朵来当听众似的,自己对着空气问,对着空气答,一下连续地问男人有事业心有什么不对。一下说算了,男女想法不同,需求不同,没事业的嫌没事业,有事业的又嫌不够关心。一下又说,可是我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现在才说没时间谈恋爱,早干嘛呢?

周泽楷喝了口酒,看着季冷,心想,为什么你不想,她已经不爱你了呢。不爱才是最大的根源,剩下的都是为了让自己显得名正言顺的借口。当然,周泽楷没有说出来,他又给季冷开了一瓶酒。

季冷开始就喝得差不多了,后来光顾着说话,喝得少了,酒大多让周泽楷灌进肚子里。地上东倒西歪着五六个酒瓶子,有一支咕噜噜地滚走,卡在下水道的边沿,停住了,不上不下,逼死强迫症。季冷也东倒西歪的了,没形象地伸直腿坐,上身斜仰着,双手撑在身后。周泽楷还算端庄,一直保持着一个坐姿,双腿岔开,两条胳膊搁在腿间,瓶口提在右手上,醒红酒似的轻晃。

其实他也醉得不轻,周泽楷是很难被被他人的快乐或不快乐感染的人,但在酒精面前,众生平等,他也有了些怅然的感觉,却不好形容这流星似的感觉因何而起。

季冷过了抽风那阵,心情上轻快了些,有心思管别人了,他暂且把自己的事抛在一边,僵着舌头问周泽楷,你的高中同学呢,你俩最近咋样了?周泽楷把瓶底的酒一饮而尽说,分手了。

季冷毫不意外,表情也是“我就知道”的,说当时我就觉得你俩好不长,知道么?他竖起一根手指,使劲地点向周泽楷,你那就不叫谈恋爱,谈恋爱没你那样性///冷淡的,你那叫发情的时候到了,随便找一个。

醉归醉,周泽楷还是听出季冷的话驴唇不对马嘴,怎么又性//冷淡又发情的,这么不矛盾么?季冷没给他机会反驳,也不知道压低声调,很直白地就问,你俩做过了么?周泽楷低头又抬头,说没。季冷一拍大腿,说这就对了,没有男人是真的柳下惠,你没和她做的冲动,要么你不爱她,要么你阳//痿。这话一说,季冷也觉得有漏洞,他挣扎着坐直,摆摆手,不对不对,不爱也有冲动,这是正常生理现象,你没冲动,只能说明……你有问题……

这种让别人听了很容易跳起来证明自己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话,在周泽楷听来,却没怎样。季冷还在发表他的见解,声音却在周泽楷耳边渐次弱下去,最后仿佛只有嘴唇还在动弹。周泽楷突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世界有一瞬的失真,被抽进万花筒里,五光十色,加速旋转,他有些晕眩地闭上眼。

再张开眼,叶秋浮现出来,如星月般的,裹着一层淡淡的光晕,隆重的不真实感。周泽楷在早上欲望勃发,抚慰自己的时候,偶尔会想到这张脸,然后指间沾满微热浓稠的白液。

混混沌沌的,脑中像有撞钟的沉抑感,一下接一下,两个叶秋,一模一样的脸,周泽楷竟有点分不清了。


评论(44)

热度(1253)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