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清水子

【周叶】小团圆(下,9)

相较于周泽楷的人财两齐,季冷觉得叶修过得是苦行僧的生活。他以他的标准,并不能理解,有的人是安于并且享受这种随遇而安的生活状态的。

当初叶修刚回到家里,他妈也有很长一段时间看这失而复得的大儿子千好百好,可没过多久,还是走上操心他终身大事的老路——这简直是无法避免的。同样无法避免的还有,叶母替叶修张罗了数次相亲,让见面叶修也去见面,只是都以没有下文来收场。她连“行不行咱们先处着,不试你怎么知道,合则来不合则去”这种近乎哄骗的话都说了,叶修还是连点松口的希望都不给她。

叶母又气又急,血压飙升,还到医院去住了十几天,叶修也在医院陪护了十几天。病了一场,叶母意兴阑珊,有些看破眼前事的样子,更要紧的是不想因此再激化刚修补好的家庭关系。这事便这么搁浅了。

连着叶修说想在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找个房子住,她也没太阻拦,哎,儿大哪由得了娘。

以叶修这几年下来的积蓄,想在北京盘套房子,还是负担得起,但他想留下钱干点别的,叶秋够阔,张口就说要给他一套房子住,叶修也拒绝了,租了套老式的二室一厅住,图这房子离他的工作室近。

收拾东西搬家时,叶修在他书桌最下层抽屉的角落翻到一个透明的小塑料袋,口子封死,里面包着一副钻石耳钉。他怎么会有耳钉这种东西,难道是苏沐橙的?隔两秒想起来是周泽楷的,周泽楷给楚云秀楚云秀硬塞给他的,钻石还是假的。可仍想不起来它们是怎么从苏黎世到他家的。叶修把耳钉原样扔回抽屉里。

叶修在不在家,叶秋都过得很辛苦。叶修年纪不小了,他弟弟都结婚了,他还不找对象,在亲戚中引发了各种声音,人时常会这样,忽略了千人百态,觉得自己的生活方式很好,是正派的,不跟自己一样,就是野路子。叶秋可以不管亲戚,却不能不管自己爹妈的感受,他知道真相,不仅不能说,还要想办法为了家庭和谐帮叶修打掩护。掩护到头的结果就是受伤的总是他,生下一代的压力都下放到他身上了。

按照叶秋的观点,虽说把弯得掰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叶修不是普通人啊,他是普通人中的超级赛亚人,什么事放叶修身上都是一切皆有可能,何况叶修现在也没男朋友,在家闲着左手摸右手,弯着多浪费。季冷自打有意在北京开设禾子的直营店,往北京走动得就勤了些,他跟叶修吃了几顿饭,叶修叫上叶秋,季冷和叶秋就这么认识了。私下里季冷向叶秋咨询过不少金融方面的事,还由叶秋介绍着认识了几位老板。人变得熟络了,聊得话题也随之开阔了,尤其季冷是知道叶修一些私密事的,他们两个偶尔聊天就会聊到叶修的种种这些。

季冷听了叶秋的想法,说我以为你早就接受这个现实了,原来你也没管啊。叶秋说,因为原来的最大矛盾是叶修不回家打游戏,现在最大矛盾解决了,不就轮到老二了?而且,不是我接不接受的问题,我哥现在回归到人类社会了,你懂么?人就是这样无奈,活着不是只为自己,他得按照准则来生活,要不然周围人能把他淹死。

听着还挺头头是道的,季冷当然懂,可是他懂又怎样,叶秋懂又怎样?甚至叶修自己懂又怎样?再说了,叶修是怕淹的人么?他凫水技巧高超非常人所能及。

和叶秋畅谈完没两天,季冷约到杭州办事的周泽楷泡酒吧,之前他回上海,约过周泽楷两次,周泽楷都说忙。退了役,他倒比当选手时还忙了。季冷做主点酒,点了全套的鸡尾酒,两人从黄昏喝到芽月初升,高矮胖瘦的酒器使了个遍,终于扯到了叶秋和叶秋口中的叶修身上。季冷说,看吧,谁都替老叶操心,就他自己不操心。

周泽楷身体倾在吧台上,神情是是不置可否的。

季冷还在等周泽楷发表意见呢,说话的人总是希望有人和他玩接力,何况比起他和叶秋,周泽楷似乎更有资格来发表对叶修的看法。但他什么也没有等来,酒吧光线稀薄,照得人皮肤发青,季冷往周泽楷脸上看,看得到他似乎是扯动了一下嘴角。只扯动一边嘴角的笑容总是似是而非的,不好说是真笑还是嘲笑。季冷觉得自己脑子真是进酒了,他居然指望周泽楷对一个人品头论足,哪怕这个人是叶修。

其实也不尽然,季冷又想,不管人家两个在曾经的感情上孰是孰非,剥掉这一层,周泽楷可是当过全国人民的面给叶修予以充分的肯定的,说他“是个伟大的选手”。别人可能会以为周泽楷在说客套话,季冷可不会,周泽楷就不会说客套话,说了,就是真实想法。说不定周泽楷这种不时也要出格搞搞事的人,认为叶修这样,根本不算什么,叶修做啥了,啥也没做呀,不就是活出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然后不管别人高兴还是不高兴,他还是他。

季冷跟周泽楷聊天,脑子里想的和嘴上出来的是两个套路,脑子里在想别的,对于冲出口的话,很难有真正的意识。他低下声同周泽楷说,叶秋可能觉得,他哥现在和男人没事了,才想把他扳回正途,其实……叶修现在也有人,看样子他没和他弟说过,我就没多这个嘴。周泽楷过了会便问他,什么人,口气稀松平常。

季冷说,说了你可能不知道,林杰,第一任微草的队长,你进联盟前人家早退役了。他说完,又觉说话得负责任,不能说太满,就改口道,我不知道具体的啊,我只知道他之前追老叶,现在好像、貌似、可能两个人弄到一起了。周泽楷说,我知道。季冷惊了一下,说你居然知道他们的事?

周泽楷吐出个名字,林杰。他知道林杰。

季冷同时也来了记忆,说对,我怎么给忘了,他还当过一届国家队的领队。

他们又点着桌子,要酒。

调酒师送上新的酒,季冷随口夸了这酒吧的基酒品质,调酒师听他口吻是对酒懂行的,两人聊了起来。周泽楷被晾在一边,酒精慢性发作,烧得身上冒火,他解开衬衣袖扣,把袖子挽上小臂,捏着高脚杯的长脚,抿了一口酒。这次调的这杯酒很是辛烈,第一口如果没有防备,会像吃了芥末似的,被一股辣劲直顶鼻腔。但看周泽楷那没反应的反应,看不出他喝的酒是甜的还是辣的。

酒吧到了这个时间,开始有驻唱歌手登台。唱歌的人和听歌的人虽然有歌做纽带,却是两个世界的,互不干涉,一方只需要背景音,让快乐更快乐,或者让悲伤更悲伤,另一方更简单,只是在挣份工资。

一曲正在进行,唱得是曲调哀婉的情歌,很配眼下的迷蒙气氛,收束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女歌手坐在高脚椅上拨弄吉他,眼帘半阖,嗓音里有浓厚的幽怨,最后一个尾音拐了几拐,拔高收尾。掌声起来,在这个地方,掌声都很控制,落尽宽阔的场子里,像水滴入海绵,转瞬就被吸收了。

季冷也鼓掌了,完全是应景的,他的感受都跟那些被感动了或勾起伤心事的听众很不一样,他扭头看着周泽楷,有些不屑地说,最后这句是什么破歌词啊,这么贱的。

被他骂贱的那句歌词是,那么爱你却宁愿你寂寞。

周泽楷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季冷忽然想起来了,关切地问周泽楷怎么还喝酒呢,是不是还没打算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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