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他的他的他 29
张佳乐的描述非常有画面感，完美地还原了韩文清周泽楷对峙时现场的冷凝气氛，值得每一位拜倒在韩文清钱包脸下的人类铭记，并转发。张佳乐作为现场少数没有被韩文清震慑到失去思考能力的人，知道周泽楷的意思是小瘪三成了大老倌，不再是原来畏畏缩缩的心态了，要挺起腰干做人了。他看着韩文清，估测对方接下来的反应……
韩文清浓眉下的一双眼睛，精光若影若现，牢牢钉住周泽楷，仿佛架起的两挺机枪，火舌狂喷，子弹飞泻。良久硝烟散去，高地上尸横遍野，阵亡一片，只剩周泽楷孤零零地站着，迎接胜利的朝阳。
韩文清说，“你演给我看看。”说完重新坐回录影监视器后面。张佳乐也凑过去，其他人没得到指令，不知道该怎么做，没去配合周泽楷，但演员对着空气爱恨情仇太常见了，周泽楷酝酿了不到一分钟，屏幕上他的脸部明朗的线条绷起来，五官霎时冷峻如峭壁。
张佳乐在短信里很感慨地跟叶修道，平时看周泽楷呆呆的，没想到固执起来也是一步不让的主儿。不过这件事儿上我更佩服老韩，你想啊，被一个新人当众拆台，他最后还跟着这个新人的思路走了，太有气量了。
张佳乐一路讲，叶修一路滑手机，滑啊滑，滑了十几分钟，见张佳乐终于开始事后总结点评了，便着手回复。
“哦。”
张佳乐在南方的枣椰树下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我特么废半天话他就这么打发我？张佳乐发誓以后啥事都不告诉叶修了，并且觉得就叶修这尿性，跟周泽楷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韩文清的这部电影《死水》，不像多数同类型的片子爱走形式主义，他在风格上偏向古典主义，重情节，对镜头的处理上也一改沉重晦涩的诗情。说直接点，这部电影主打的并非同性群体的自我认同，而是通过周家旺的个人经历，折射出那一段故去的历史。周家旺发现自己迥异的性取向，经历了害怕与迷惘，寻求与同类互相取暖……等等这一切，在生存面前其实不堪一击。
叶修偶尔得点空，也会跟周泽楷一起研究剧本，不单为了帮周泽楷的忙，他也不想放过可能从中获取创作灵感的机会。叶修曾经说，韩文清对这部电影的定位其实蛮冒险的，影评人的观感容易两极分化，一极认为这部电影所探讨的问题不够有深度，不够人性化，另一极则会认为这部电影抛弃了虚假的形式和不知所云，回归电影本身的真诚。不过呢，影片的气质是导演个人气质的凝结提炼，老韩看片儿和拍片儿的喜好，一直都很自由派，认为观点应当隐藏在细节当中，创作者不应在影片中现身，不应该按头要观众接受某种观点。别看他搞文艺片的，他不喜欢文学性的对白，认为倍儿做作。重现实主义、去文学性在文艺片中很另类了，反而让他在一众人中有了自己的特点。他那部电影能拿奖，一定程度上是对了那些欧洲评委的胃口……
叶修滔滔不绝，周泽楷虽然很少插言，但叶修看他时而沉浸时而了悟的神情，就知道他们的看法是接近的。因为有过这样共同探讨的经历，周泽楷不做导演的提线木偶，对角色提出异议，叶修一点也不惊讶。
韩文清接到剧本，筹拍用了两年多，一些战争镜头没搭景拍摄，打算用旧材料剪辑，算下来拍摄只用了三个月，短于平均。
开机拜杀青贺，就算是韩文清也得照章办事。吃完杀青饭周泽楷接着就飞回了上海。韩文清拍摄过程剧组是封闭的，对外公布的信息很少，生生把周泽楷搞成了“神秘新人男主演”。还是有一家胳膊很长的经纪公司，弄到了周泽楷的资料，私下里接洽他，想抢在前面签他。
这家经纪公司能联络上周泽楷，全靠了江波涛从中牵线。周泽楷没跟江波涛说过他退学拍电影的事，但江波涛的爸妈是谁，娱乐圈在他家里没有秘密，今天不知道，明天也知道了。江波涛后来给周泽楷打电话，笑骂他不够朋友，这么大的事也不说，还问周泽楷是不是就这么定下来了，拍韩文清的电影出道，扎根内地。周泽楷说是。其实江波涛了解周泽楷，也理解周泽楷，并不会真的因此他没通气而生气。看中周泽楷这家公司，还是他帮周泽楷选出来的。
公司叫轮回传媒。影视行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十年、二十年前捧出最耀眼星星的公司，一个决策上的失误，可能就会让曾经的辉煌只退化为过往的谈资。轮回传媒成立不过六七年，主攻影视，接连投了几款热门剧集，霸屏好几年，赚了不少钱，连带着把旗下几名艺人也捧出了位，正是目前内地最热门的影视公司之一。
说来也巧，江波涛参加了一场饭局，轮回传媒艺人部门的总监也在，席上说到了韩文清新戏的男主角，说能让韩文清千挑万选后拍板，本身就是最大的噱头了，不用找新闻炒，自带新闻，太省事了。江波涛知道轮回在闹小生荒，一哥二哥争排位争得乌烟瘴气，后面的又不成器，暂时没有能接班的。他合计一番，认为对周泽楷来说，轮回是个很不错的去处。江波涛很是时机地告诉轮回的总监，这位韩文清的男主角是他同学，有需要的话，他可以帮忙牵线。
电影拍到一半，轮回就找上周泽楷了，透露出签约意向，要求见面谈谈，但周泽楷说拍完戏再谈。周泽楷当然知道能签到轮回对他意味着什么，只是拍完戏之前，他不想分心干别的。
他这种行为，又不多加解释，不出意外被轮回的人当成了翘尾巴，想借韩文清的招牌坐地起价。好在有江波涛从中斡旋，轮回的人也知道韩文清剧组管得严，退让了一步，双方见面的时间就被约在电影杀青后。
江波涛这么卖力，多少也有些内疚的因素，周泽楷还在上海时有一次问过江波涛，以后能不能进他爸的工作室。周泽楷有自己的考虑，江波涛父母分别经营着两个工作室，江波涛他妈跟自己的妈认识，周泽楷就没打江母的主意，只是提出想让江父来带他。
如果能的话，当然最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江波涛是最看好周泽楷未来价值的，可惜江波涛他爸的工作室跟周泽楷生父的影视公司多年来一直有合作关系，周泽楷和他爸关系尴尬，就不合适在江父的工作室了。江波涛婉转地表达了。
成年人的世界，交情归交情，生意是生意，拎得清，益己益人，周泽楷很能理解，换做是他，可能也会这么做，除非他太过重视那个要他破戒的人，胜过自己。
……如果那个人是叶修呢？周泽楷脑中突如其来的一个念头，像隆冬的清晨，不知不觉一觉醒来，发现房檐枝头落满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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