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叶】他的他的他 28
苏沐橙耸了下肩膀，一个很美式的姿势，说，“她最近心情不好。”
那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年底了，楚云秀跟着经纪公司出去应酬，饭桌上一个山西来的老板听说楚云秀是女高音，专唱歌剧的，当即兴高采烈地说自己最喜欢艺术了，刚在苏黎世花了一个亿拍了两幅世界名画，叫……叫啥来着，名字太拗口记不住。山西老板换位坐到楚云秀身边，挨凑得很近，又说自己最尊重艺术家，让楚云秀给他来段歌剧，要意大利语的。那场景，就像暴发户在KTV一掷千金后满足地搂着衣着暴露的公关，让对方上去给他唱一首《爱拼才会赢》或某某英文金曲一样。楚云秀深觉受辱，当场翻脸，拎包离席。经纪人追出来恩威并施，楚云秀只冷冷地说，我没泼他一脸酒已经很克制了。
苏沐橙讲完，叶修立刻啧啧称赞道，“小楚硬气啊，这事不是谁都能做的出来的。”
苏沐橙叹口气，“话是没错啦，但很影响她的处境啊，年底音乐会多，正是忙的时候，她的工作却少了很多。”
叶修看苏沐橙抽烟，心里发痒，自己也点了支，周泽楷认为自己不要抽二手烟好了，也点了一支。
在升腾而起的微型云雾中，叶修不疾不徐地说，“暂时的，经纪公司怎么也要放养她几天，要不然怎么跟老板交代？放心好了，就凭人家憋得脸红脖子粗也顶不上去的高音，她轻轻松松就唱上去了，救场还能少得了她？说到底，是做规则的打破者，还是遵守者，取决于你有几两重。”这一番话讲的，再配上烟气的朦胧效果，堪称警世通言，
周泽楷想到叶修地那些“光辉事迹”，叶修不就是这样的么？他有种感觉，叶修是在借此机会给他和苏沐橙上课。
然而叶修的画风和话锋接着就都转了，“不过这种事也很正常，谁遇到的也不少，现实一点说，拉资金的、搞推销的，边个在屋檐下不低头？更何况是利益回报率超高的娱乐圈里，竞争只会激烈百倍，各种事也奇葩百倍，一不小心，前功尽弃，所以，也不能太刺头了。”又显得十分语重心长。
苏沐橙听得一脸“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周泽楷则在琢磨，不对吧，还有一句“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牛逼”没说吧？
三人起身要走时，周泽楷的手机响了，听声音不是电话，是视频呼叫，周泽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他妈。他向叶修打了个手势，赶紧往卫生间跑。
苏沐橙看得一头雾水，周泽楷不见影了，她悄悄问叶修，什么情况？有情况？一词两意，体现了中文的博大情深。
叶修哈哈笑，他刚才余光扫到了周泽楷的手机屏幕，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形叶修很不陌生了，周泽楷他妈每每跟儿子视频，她儿子都是这么对付的，因为有时差，周泽楷怕从坏境中暴露引起怀疑，接视频时不是去卫生间就是去叶修的“工作室”，卫生间不容易看出白天黑夜，叶修的工作室拉上窗帘也能蒙混，且比较像在美国。周泽楷不去搞地下工作，真是损失。
有一次叶修的工作室已经接连出镜了两次，周泽楷他妈好奇问周泽楷怎么总在这屋子里，周泽楷就给叶修安了个人设，说是他的大学同学要设计一个什么配给乐器使用的小仪器，他来帮手。编得有鼻子有眼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叶修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周泽楷连在茱莉亚学戏剧，都是瞒着他妈的，他妈以为他在美国读的是工科。由于学费是他爸出的，他妈不愿再跟前夫有牵扯，就没掺和周泽楷留学的事，而他爸又只出学费，不管其它。这才让周泽楷钻了空子。
叶修已经知道了周泽楷他爸是谁，惊得一愣连一愣，说你可以啊！比我还会玩，我也只是退了个学而已！
今天在国内是农历年，当妈的要看儿子怎么过年很正常。叶修手抄羽绒服兜里，原样坐下，说不用管，我们再坐会儿。
整个新年假期，叶修都在家里当煨灶猫，拒绝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黄少天发起的聚会要求。周泽楷还是健身、学粤语，初六过后便卷铺盖跟着剧组南下梅州拍戏了。
周泽楷进剧组后就没再跟叶修联系过，没有电话，不聊QQ，前一两天，叶修问了声安，他都没回，凭空消失了一般。
无影无踪的消失，最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但叶修完全没有“生活中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的感觉。因为张佳乐时不时会发短信向叶修播报周泽楷的一二三四事。张佳乐以为他俩是一对，还以为自己挺够朋友的，叶修也懒得解释，越解释张佳乐肯定越来劲了。这就是人性。
转眼就到四月份了，一天张佳乐跟叶修说，你小情儿，竟然，在片场，跟，老韩，顶嘴！跌完眼镜掉下巴的惊讶在字里行间一览无遗。
已经快十二点了，叶修晚饭没吃，正在录影棚里扒拉盒饭，看了眼就把手机扣下。
张佳乐本来想吊叶修胃口的，故意不一次性说完，叶修十分钟没回，二十分钟也没回，他先坐不住了，没多久第二条短信发过去了，“说，是不是你教的？”
叶修端着手机无语，咋啥坏事都是他干的？周泽楷还跟他顶嘴呢，周泽楷还顶他呢，他上哪儿说理去？
在张佳乐不厌其烦的文字叙述中，叶修被还原了场景。
原来当天有一场戏，周家旺当了坐馆后跟英国情人渐行渐远，一次他在码头亲自坐镇接货，被埃文带着手下人拉回“差馆”。
韩文清在现场调度、讲戏，说现在周家旺依旧很爱埃文，要摄像以一个快速横摇的镜头显示周家旺矛盾、不安定的内心。
开拍了，各就各位，只有周泽楷站着不动，脸上也没有韩文清叫他做出来的表情，神游在外了似的。
韩文清坐在录影监视器后面，叫了停，问周泽楷怎么回事。
隔了半晌，周泽楷说，人物反应不对。
前一条周泽楷不在拍戏的状态，现场的人已经替他捏了把汗，勇士，拍韩导的戏都敢走那么没技术含量的神，听了周泽楷的话，更是在各自的岗位上瑟瑟发抖。没人敢插言，距离靠得近的，都在用眼神疯狂的暗示“他知道他在干啥么？”“不想混了？”“他懂什么，质疑韩导？”。
韩文清隔的时间比周泽楷还久，才问，怎么不对？
周泽楷隔的时间又比韩文清还久，才道，我已经是龙头了，心态不同。
那你认为周家旺该是什么心态？韩文清问道。肉眼可见，他的脸冷得像零下三十度被严寒封死的河面，雷管才能炸开。
周泽楷反手就是一个雷管，“不会不安，只会失望和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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